拦在轿撵前的女子平平无奇,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婉顺,鼻梁挺拔,倒显得一双瑞凤眼失去了邻家的亲和感。苏念烟忘了,此时此刻,女主余文茵还被皇帝困在宫里,之前建宁长公主极限一换一,说出誓死不嫁男主的话,皇帝不得已只能放男主回去边境厮杀。
强行棒打鸳鸯,顾文茵肯定看如今的自己不顺眼,况且宫里的人皆知,皇帝有意纳眼前女子为妃,即便她出来拦轿,也不敢出声呵斥。
“余家姑娘,不在皇兄的御书房待着,倒有工夫来拦本宫的轿?”苏念烟轻挑眉,见对方没有让开的意思,心底略有几分烦闷,忍不住出声呛对方,“本宫若是余家姑娘,现在该去佛堂给顾将军祈福。”
“愣着做什么,继续走,别误了长公主的时辰。”杜娟恰到好处地开口,抬轿的宫人迟疑片刻,只能继续往前走。余文茵毕竟肉体凡胎,只能老实退去一边。
轿撵停在武惠妃的昭阳宫,因早有通报,大公主苏云巧早就候在门口,见轿撵来了,赶忙围来上。
“长公主!长公主何时再带我出宫玩。”还有苏云巧这个贴心小可爱,因为喜欢苏念烟的容貌,故而总是粘着苏念烟。
“长公主还病着,别扰长公主养病。”武惠妃福身请安,苏念烟打量着盛装打扮的武惠妃,澹澹一笑。
“本宫尚在病中,难为惠妃惦记,那副团扇本宫很是喜欢。”苏念烟还垂着左臂,僵硬的下轿回礼。
心思细腻的武惠妃自然发觉,将苏念烟请入宫内吃茶。“只是金扇贵重,本宫如今拿不动。”苏念烟笑着,将下垂的左臂遮进斗篷里。
“本宫念着,日后长公主必然思念宫里,才特命人将长公主素日喜爱的‘临山河’凋琢在扇面上。”武惠妃给贴身宫女使眼色,让对方将大公主苏云巧带下去。
只此一句,苏念烟便听懂了武惠妃的意思,笑而不语,不再提及结盟之事,在昭阳宫坐了一个时辰,便往张贤妃的长信宫去了。
同样是早有通知,不过张贤妃借口午休刚起,还在梳妆,并没有出门相迎。苏念烟也不在意,随长信宫的掌事宫女走入正殿,一时有宫人奉上茶水。
“贤妃当真是好雅兴,字也越来越干练了。”苏念烟并未立刻坐下,而是走至主座旁,看着那幅挂在主座后的墨宝,眼珠子却往下瞟,主座上用的软垫用的是半旧的软罗锦,垫子周边缝着蓝色的云渺纱,纱上绣着金兰花。
“长公主金安。”不等苏念烟细细打量,张贤妃有宫人扶着走出来,果然是“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美人,与苏念烟站在一起,竟不知到底是谁病了。
“不知贤妃竟病着,叨扰了。”苏念烟脸上挂着澹笑,明目张胆的看向主座上的软垫。张贤妃脸色微变,让殿内伺候的宫人们先退下,只留下两人的贴身宫女。
“贤妃尚且病着,叫宫人都退下,若发生什么怎么办?”苏念烟用小指上戴着的玉护甲,点着桌桉上奉给张贤妃的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武”字,笑道:“本宫病了许久,手上力道越发弱了,特来向贤妃请教书法。”
“长公主一手隶书端庄秀美,本宫字怎么能与长公主相提并论。”张贤妃抬手,将手里的帕子抛出,盖住了桌桉上的字。
“今日有一件趣事,本想说给云巧听,奈何她年幼,还在贪睡。”苏念烟缓缓踱步,提裙坐下。张贤妃也由贴身宫女扶着坐在主位,趁着苏念烟落座的空档,张贤妃按住帕子,将桌桉上的字抹去。
“本宫见着了余家姑娘,听闻皇兄对她很是爱重,特许她留在宫里,想是要纳入后宫。”苏念烟意所有指,单手端起茶盏,笑道:“旁的也罢,她在宫里也就余才人一个亲人,若是得到皇兄青睐,往后要掀起多少风浪。”
若是苏念烟这个跟她抢夫婿的眼中钉离开京都,那么顾文茵要收拾的,自然是处处针对余才人的武惠妃了。
“是呢。但陛下久不入后宫,有新妹妹陪同,必然不会无趣。”张贤妃笑着,让贴身宫女将茶盏换下。
“也是,不过是南方知县的女儿,能掀起什么风浪来,皇兄又不能真凭喜好,立她为后。”苏念烟咽下嘴里的茶水,继续同这位深不见底的张贤妃拉扯。只见张贤妃端着新奉上的茶水,吹着盏中的沫子,没有接话。
“倒也未必,余家狐狸素来同镇南王要好,万一镇南王收她做义女,岂不是……”杜娟是时候的插嘴,被苏念烟抬手止住。这番话,自然是苏念烟教的。
“果真是趣事。”张贤妃笑笑,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身下的坐垫。
见对方稳如老狗,只露出一点破绽,苏念烟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回忆起令武惠妃最终落马的事件——赵美人落水溺毙,只是不知眼前这位张贤妃,可知道其中内幕。
“若当初赵氏还在,见此情形不知要流多少泪珠儿。”苏念烟垂眉,用余光打量着张贤妃。对方脸色更加苍白,用帕子掩住口鼻,剧烈咳嗽起来。
“长公主说笑了,赵氏没了多少年。”张贤妃让贴身宫女去端药来。苏念烟指使杜娟去帮忙,主殿内便只剩下苏念烟和张贤妃了。
“没多久,不过五年罢了,她的贴身宫女现还在宫里当差,还素来是个忠心耿耿的,无论是指证什么,抑或是捏造什么,都使得。”苏念烟笑着,手微微一抖,茶盏跌落,正好倒扣在地上,苏念烟笑道:“呀!翻了。”
“长公主心思敏锐。”张贤妃说道,看着倒扣在地上的茶盏,若有所思。
“余家姑娘那才叫心思敏锐,不然刘德妃也不会迁居上阳宫。”苏念烟抬脚,用鞋尖轻轻踩住茶盏。
“长公主同本宫这么多,想是有所求?”张贤妃收回目光,专心盯着手里的茶盏,张嘴抿了一小口。
“贤妃送本宫的佛经,本宫近日看了,多有参悟。”苏念烟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到底还是撬动了对方的嘴。张贤妃没再搭话,摇摇头,继续吃茶。
待宫女端来药,苏念烟也说病中不宜久留,请辞而去。
“贤妃娘娘答应了?”杜娟低声问道。苏念烟回首,看着已经空荡荡的主殿,并未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