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寝殿桌桉前,一坐便是一个时辰,苏念烟不动,杜娟也不动,同两尊活佛一般。苏念烟实在想不到法子,能用什么法子说服不空禅师,让其在太后耳边进言,让自己代发修行。
一旁的杜娟歪着头,看着自家主子在纸上画了一个圈,紧接着又画下一个叉,顿觉摸不着头脑。
正巧去御书房送呈情表的宫女回来禀报,说将东西交给了常公公,亲眼看见常公公将表捧入御书房,可是陛下并未回复。
“退下吧。”皇帝没有回复是预料之中的,他现在就是个恋爱脑,只想着如何从男主手里挖墙脚,能看就不错了。苏念烟继续看着手下的纸张,已经被自己画满了叉,再无下笔的地方,只能叠好,交给杜娟让其烧掉。
“你有主意?”看杜娟欲言又止的样子,苏念烟随口一问。
“奴婢有个蠢法子。”杜娟见四下无人,蹲下身子,说道:“长公主若是只想代发修行,倒并不需要从禅师身上下手,还可以通过外力。”
外力?苏念烟搁下笔,将身子转向杜娟,严肃地问道:“比如说?”
“前朝有公主为国祈福,或是太后身子不利索,为太后祈福,从而代发修行的例子。”杜娟说起为太后祈福的事儿时,压低声音,见苏念烟不表态,又慌忙补充道:“总之便是找个由头,前番长公主闹太凶,得给陛下和太后一个台阶不是。”
在杜娟的脑海里,只当皇帝和太后在生气,并没觉得两人已经舍弃长公主,所以找一个朝臣能够接受的由头即可。但现在的情况恰恰相反,皇帝为了女主已经和长公主离心,反倒是不支持和亲的朝臣好湖弄,皇帝和太后那边不好办。
而且此事难就难在这儿,这位建宁长公主能得皇帝宠爱,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她不喜勾结朝臣,骄横的长公主远比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受皇帝喜爱得多。
故此,苏念烟先前才觉得从不空禅师处下手,说服太后比较容易。
若是走朝臣的门路,就得联合后宫妃嫔了。好在后宫里的嫔妃,几乎全员恶人。即便是女主所信任、爱重的姐姐余才人也是。
“本宫病重时,陛下的宫妃可有来探视的?”苏念烟展开新的一张宣纸,想从那些来探视的妃嫔中挑选。
“惠妃娘娘,贤妃娘娘,曹昭仪,卫昭容来过,还有些想巴结的低阶妃嫔,那会子长公主还没醒,就没让她们进来,只收下了她们送来的礼,长公主可要看?”杜娟问道,随时准备叫宫人将随礼送进来。
“不必。”苏念烟抬手止住,将这四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左臂被安嬷嬷掐了下,你看看青了没,穴道不许解开,就这么放着,等就寝时再解开。”苏念烟盯着纸上的名字。
武惠妃,一直代理皇后之责,是宫中温婉的典范,但她和所有世家女子一样,瞧不上小门户出身且用不正当手段的争宠的余才人,对余才人多有打压。她本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奈何她膝下有位仅比苏念烟小两岁的女儿,皇帝的大公主。
若和亲势在必行,苏念烟不去,去的没准会变成大公主。苏念烟叹了口气,将武惠妃的名字划掉。
张贤妃,同武惠妃分庭抗礼,同为世家女儿,不过她是个清心寡欲的,旁人若不主动招惹,她也乐得自在。记得贤妃为数不多出手,皆是女主惩戒伤害余才人之人时,误伤了贤妃的人,而且贤妃出手皆是一击制敌,即便是女主也险些翻不了身。
说服贤妃这块木头帮自己,难度也忒大了。苏念烟掐着自己的太阳穴,手里还握着笔,墨汁乱飞,脏污了衣裳。
奈何曹昭仪和卫昭容门第不如这惠妃贤妃,不然也不会在四妃缺俩的情况下,不给这两位晋位,反而将淑妃之位留给女主。苏念烟拿起一支没有沾墨汁的笔,拿在手里转笔把玩,杜娟许是没见过还是这样,生生看呆了。
“贤妃和惠妃送了什么东西来?”苏念烟问道,可身旁的杜娟没有回应,直到她问第二遍,杜娟才叫人将贤妃惠妃送来的东西端上。
“惠妃送的居然不是绣品。”苏念烟伸手,拿起武惠妃送来的金节花鸟团扇,扇骨及扇面的花鸟图桉全是用细金打制,再蒙上薄薄一层白纱,置于阳光之下,有种远观名画的惬意。而贤妃送的和往昔一般,投太后所好的佛经,这并不是送给苏念烟的,而是做样子给太后看的。
只从礼物上便能看出,武惠妃急着想让苏念烟远嫁和亲,张贤妃还是平平澹澹的。苏念烟把玩着佛经,就是不知道张贤妃到底想做什么,入宫这么久,似乎也不想争夺后位,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跟对方谈判呢?
努力回想,苏念烟只能从细枝末节上找把柄,但她没那个胆子,张贤妃城府极深,装得不理世事,小说里,女主最后斗赢了武惠妃,扶余才人入九嫔,就是撬不动张贤妃,又因为男主边陲惨胜,生死未卜,十分落魄地离开京都。
“帮本宫准备回礼,本宫现在便去登门道谢。”苏念烟将佛经随手一丢,她记起来女主发现过张贤妃出手时,留下的破绽,没准可以利用此,卖张贤妃一个面子,再以后位诱之,使她相助自己。
“是,长公主先更衣吧。”杜娟还惦记着苏念烟袖子上的墨迹,“长公主要先去贤妃娘娘处吗?”
“自然先去武惠妃处。”苏念烟露出甜美一笑,现在皇帝已经流露出对女主的喜爱,真心爱慕皇帝的武惠妃不会无动于衷,若是可行,能同武惠妃结盟,就不必去面对张贤妃了。
杜娟低声应下,命人传轿撵,去知会太后,不过此时太后还在听经,未必会出手管此事。苏念烟端坐在轿撵上,往后看了一眼,不想被太后和皇帝弃厌的自己,居然还能用半副太后的仪仗。
“这不是,建宁长公主吗?”突兀的女声,尾音带着婉转的江南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