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感叹几句罢了。”苏念烟垂下眼帘,看向禅房门前的台阶,若有所思。明镜不知长公主在想什么,便抬头看了看禅房门上的匾额,又低头看了看门前的台阶,没瞧出什么端倪,只能催促长公主快些,希望在长公主向太后低头认错之后,她们便能回去了。
“一会儿长公主认个错,太后娘娘就不会计较了。长公主近日操劳,好不容易得一时闲,可得抓紧时间休息。”明镜难得发出抱怨,近几日她跟着苏念烟一起,几乎是府里和宫里两头跑,一直鞍前马后不得停歇,苏念烟也想着让她歇一歇。
“等会本宫进去见母后的时候,你去寻尚宫局的人,让她们遣人出宫,给你们这些大丫头做些鲜亮衣服。”苏念烟左思右想,也只能想到用做衣服这个借口,让府里的大丫头们休息片刻了,反正这是在京都,没人知道宁和大长公主的死讯,她也不能表现得过头,让其他人察觉出端倪。
只是关于宁和大长公主同小平北王的事情,自己要与太后商议。当年是太后亲自去平北王府,让老王爷入京,将宁和大长公主接回去的,她必然知道其中奥妙。
如此想着,苏念烟丝毫没有留意到,身下抬轿撵的小太监们健步如飞,不过眨眼功夫,竟然已经到了寿安宫门外。苏念烟下轿撵,拍了拍明镜的手,示意明镜先去尚宫局,自己则先进去。
明镜自然不愿意,见长公主疲累,想要陪在长公主身边,况且杜娟也被长公主差使出去,长公主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侍候得宜的人。
但苏念烟坚持,明镜不好不从,在离开时忍不住抱怨道:“明明长公主该在行宫里享福的,平白回了京都,受了这些气。”明镜不甘地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因为前头领路的安嬷嬷已经回头,并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赶紧闭嘴。
也是这句话,让苏念烟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彷佛之前的疑惑都得到了解决。正是了!自己本该待在行宫里的,先是宁和大长公主遇刺,让苏念烟以为是宁和大长公主同西凉人狗咬狗,放松了警惕,紧接着,顾将军又失踪了,苏念烟不想大臣们赶到,发现皇帝正在拔毒无法顾及,所以才要回京的。
自己本该待在行宫,她身边还有杜娟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只要杜娟和金吾卫的人都在,阻碍了某人的计划,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将苏念烟支走。苏念烟越细想,脸色越差,庆幸自己临走前带走了顾枕书,不然镇南王世子被那些人攥在手里,要挟镇南王退兵,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苏念烟提着裙子,加快了脚步,不管前头领路的安嬷嬷,直挺挺的冲进了寿安宫正厅内。厅内太后正与顺太妃说笑,见苏念烟莽撞,刚要斥责,便看见了脸色铁青的苏念烟,太后赶紧起身拉住她,顺太妃也知趣地告退。
“遇着什么事情了?别着急,慢慢说。”太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抬手示意殿内的宫女都退下,连安嬷嬷都不许留下。安嬷嬷轻咳一声,小宫女们立刻退下,安嬷嬷扫视了殿内一圈,确保没有旁人留下,自己才退下。
苏念烟一直憋着,等着人都离开,剩下自己和太后,才先将行宫之内,宁和大长公主被刺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不是什么要紧事。”太后的看法却不同,在她眼里,宁和大长公主的身份终究只是平北王老王妃,老王爷已经没了,小王爷继位,未来大公主会成为新的平北王妃,那这位只会惹祸找麻烦的老王妃是否活着,便无关紧要了。
“她没了反倒是件好事。”太后冷哼了一声,拿出帕子给自己女儿擦拭额间的热汗,说道:“她若是一直在,大公主即便嫁过去,也说不上话,将来还是得讨得她的欢心,才能稳住小平北王。你既说了,是她勾结西凉人在先,只要金吾卫拿出十足的证据,便能找个理由,将小平北王留在京都看管,至于平北,谴朝中文臣武将一起去。”
太后不仅不惊讶,甚至已经想好如何借此将魏北舒困在京都,只要将小平北王困住,朝廷就只需要防范镇南王了,几位异姓王也只有镇南王手握重兵,不仅是镇守南方的王爷,还是先帝亲封的一品武将。
好在他们一直还算忠心,只要能让镇南王世子顾枕书,迎娶皇家女儿,皇帝大抵还是愿意让他们继续手握兵权的。主要是西凉人和西域人的兵马出没诡异,镇南王素来对付他们,颇有经验,此时不宜换将。
苏念烟摇了摇头,将自己怀疑的话说了出来。苏念烟将自己在禅房里静坐时想到的事情,悉数说与太后听,她没把握保住里面有几分真假,只能都说出来,让太后来判断,哪件事是真,哪件事是假。
“小平北王与西凉人有牵扯,大抵是真的。”太后沉吟片刻,低头看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都在一个府里,不可能母亲做什么事情,儿子会全然不知的。”说到此,太后无奈一笑,似乎并不是在说宁和大长公主和小平北王,而是在说自己和皇帝。
“当年哀家去,确实劝说老王爷,既然他真心疼爱那名侧室,及其生下的孩子,理应将那个孩子交给他的王妃。”太后揉搓着自己的扳指,继续道:“但是哀家知道的是,那名侧室生下的是名县主,在老王妃身边养了几年,因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一病没了。如今的小平北王应当不是那个孩子……”
太后顿了顿,提高音量,将安嬷嬷叫了进来,问安嬷嬷,小平北王的年岁。安嬷嬷稍有迟疑,说平北王府递上来的签字,小平北王和长公主同岁。听到这个说法,太后一掌拍在桌子上,直呼自己竟然被平北王蒙骗了。
“那名侧室生下的应该是对双生子。”太后颇感头疼,太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看着头疼得紧。“此事是本宫心急了,如今他和皇帝都在行宫,哀家担心……”
太后所担心的,正是苏念烟所担心的。她将杜娟带了回来,还被一堆事务困住,行宫里的皇帝又在拔毒,其他人都是没什么主见的,也就金吾卫能够依仗了,可若是小平北王真心想对皇帝做什么,用计将金吾卫调出去,那皇帝岂不是危险。
倒不是苏念烟总将人往最坏的地方想,若非小平北王有了不臣之心,何必设下这个局,还费心思将苏念烟调走。“母后,儿臣现在就得回去,母后能不能……”但是苏念烟手上没有兵马,想向太后借兵。
最好是有太后懿旨,苏念烟即便要带着府兵去,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被有心之人抓住,参苏念烟一本,她可是有嘴都说不清楚。
“不可冒失,若是并无此事,你我都说不清楚。”太后拍了拍苏念烟的手,沉思片刻,就想到了法子,道:“哀家记得,你手底下有几个能用的江湖侠客。你带上她们,一起折回行宫,只说朝政上的事情要过问皇帝,山底下的人是不会拦着你的。”
“倘若小平北王已经有所动作,必然会引得旁人怀疑,你借此,拿着皇帝给你的令牌,调动山下镇守的军队一同上山,即便是事后问起来,你也能为自己争辩。”太后说完,见苏念烟要走,又拉住她,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