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烟带人来到养心殿外面，常公公笑脸相迎，但是现在皇帝正在吃药，没有空见苏念烟，只能将苏念烟请去一边的偏厅略坐坐。“近日皇兄身子可好？”苏念烟见常公公一直守在门边，想来是有什么话同自己说，便随便找了个话头。

“陛下身体康健，是长公主寻来名医的功劳。”常公公笑着，借着这个话头，将门合上，自己走到了苏念烟身边。“陛下得知长公主在打听金吾卫的事情，一会儿长公主若是进去，需得小心行事。”常公公面上带着几分老奸巨猾的笑容。

真是好坏事都让他做了，明镜向他打听的，若不是他同皇帝嚼舌根，皇帝如何能知道苏念烟在打听金吾卫？如今又装好人，过来提醒苏念烟办事要小心。苏念烟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常公公。

“陛下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即便奴婢不说，陛下也知道的。”常公公依旧笑着，他并没有否认自己将此事告诉皇帝，还同苏念烟说道：“近来大公主也有些胡闹，毕竟大公主现在住在长公主院子里，长公主理应管一管。”

大公主？苏念烟用小拇指的玉护甲轻敲桌面，她实在想不到，大公主还能犯什么错，在太后宫里待了这么久，规矩总该是学会了的。

“大公主时常问，老王妃去了，自己是不是不用着急出嫁了。”常公公垂着眉，凑近苏念烟，几乎是在苏念烟耳边说的。

胡闹！苏念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什么样的蠢货才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谁教的！苏念烟一时拿不准，总觉得这样的话，很符合武贵妃的脑子，宁和大长公主离世，魏北舒必然要为母亲守孝，武贵妃可能会觉得，此番会耽误大公主，不如再换一个，算年纪，顾枕书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原来是因为苏念烟和顾将军定下了，大公主只能选择小平北王。

但是，武贵妃被禁足那么久，应该吃了教训了，不该如此毛躁的。而之前，苏念烟托顺安大长公主照顾大公主，会不会是顺安大长公主怂恿大公主问的？如此想还是合情合理的，顺安大长公主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不让宁和大长公主好过，做什么都好。

即便宁和大长公主现在已经魂归西天。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皇帝，武贵妃的贴身宫女敲了敲门，站在门里面说，请常公公过去一趟。常公公应了一声，向苏念烟作了个揖，一甩手里的拂尘，往通向皇帝寝殿的那扇门走去，苏念烟则将目光移向了明镜。

“你去问问，谁同大公主说了此事。”苏念烟知道，明镜一向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同大公主身边的宫女关系都很好。明镜愣了愣，有些委屈的说道：“长公主，现在大公主还在贵妃娘娘院子里，奴婢就是想问，人也不在。”

倒是忘记了这一茬，苏念烟只能让她回头再问清缘故。

片刻后，苏念烟被常公公请进了寝殿。武贵妃已经退下，杜娟和明镜两人也被常公公的拂尘拦在门外，苏念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进去。

“不必了。”苏念烟刚往前走了两步，正要行礼，便被皇帝叫住。“坐来朕身边。”皇帝这话说得又暧昧又危险，苏念烟微微低下头，看着皇帝，对方懒懒地歪在床上，但是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之下，苏念烟并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皇兄。”毕竟是苏念烟有错在先，她不该打听皇帝近臣的事情。“臣妹不是故意的，他们见了臣妹那么多次，却不曾说自己的名讳，是臣妹觉得，若是问话时不知对方的名讳，难免失礼，这才让手底下的女官去问的。”苏念烟不常对皇帝撒娇，只能拿出对付太后的那一套，想要湖弄过去。

“别恶心人。”可皇帝终究不是太后，太后看苏念烟，还是慈母看乖女儿，而皇帝看苏念烟，早就变成了皇帝看臣子。是苏念烟自己表现太过出挑，让皇帝无法将她视作普通的妹妹，苏念烟和宫里那些还未出宫的长公主不一样。

“臣妹只是想认识一下同臣妹共事的人，臣妹下次不敢了。”苏念烟立马收起可怜模样，对皇帝嬉皮笑脸地说着，“臣妹现在有了新发现，能跟小平北王交差了。只是臣妹不知，是现在去说，还是再缓缓？”

“谁？”皇帝扭过脸，不再看苏念烟的脸。但是苏念烟是个厚脸皮的，非要凑过去，拽着皇帝的手臂撒娇，只要皇帝不转过来，她是不会放弃的。被烦得有些上火的皇帝一挥手，苏念烟竟然被对方甩到床下了。

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苏念烟立马伏在床榻上，将脸埋入臂弯之中，小声抽泣。“此事朕不会再追究，你不必做戏给朕看了。”皇帝面带厌恶，在苏念烟抬起头后，又将脸隐入黑暗之中，末了补充了一句，“你这点戏码，还不如后宫的妃嫔们。”

“臣妹哪能跟后宫娘娘们相比，娘娘们依仗这个活着，而臣妹自有皇兄庇护。”只要能将此事揭过，日后就不会再翻出来算自己的账。“果真是西凉人做的，金吾卫之中有个叫武霖的将士，被歹人迷晕前揪下了对方的头发。”

一边说，苏念烟一边想从自己袖子里，将那几缕金棕发给取出来，可翻了许久，都找不见那个油纸包，这才想起，自己是让杜娟收着的。

“有没有证据，有什么所谓。”皇帝按住了要去叫杜娟进来的苏念烟，说道：“查明真凶的事情，是金吾卫的职责所在，你要做的仅仅只是找个理由，说服平北王。谁想得到，你竟然真的去查桉了。”末尾，皇帝还冷哼了一声。

原来是这个意思，苏念烟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翼，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事武大人那些办老了事的大臣能做出来，但是苏念烟心里没底，觉得还是调查清楚为好。

“臣妹知道了。”如今有了实证，苏念烟有了底气，自然能跟魏北舒说清楚了。大致思路，苏念烟已经整理好了，此番来不过是跟皇帝讨个口信，只要皇帝这边没有任何限制，苏念烟便能自由发挥了。

“说话注意分寸，别把云巧的婚事给搅合了。”皇帝已经将态度摆出来了，只要平北王和大公主的婚事不告吹，苏念烟想怎么样都行。

苏念烟领命，乖乖地退了下去。苏念烟还是从偏殿的门走，开门时，苏念烟听见另一侧的门被推开了，想是武贵妃听见苏念烟要走，便回来继续侍奉了。苏念烟关上门，又贴着门等了等，没听见里面有动静，这才离开。

若是武贵妃教大公主说了那番话，现在应该会迫不及待地怂恿皇帝，但是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武贵妃的嫌疑便可以削减一点了。

“让常公公将大公主送回去。”苏念烟嘱咐明镜，让她就候在此处，亲自将大公主接回去，路上无论遇见谁，都要同自己禀报，等回到院子里，再仔细盘问，究竟是谁将大公主给教坏了。

“长公主多虑了。”走出养心殿，杜娟这才悄悄说道：“大公主是那个脾气，即便是发自肺腑也不是不可能，大公主心里还惦记着……”

苏念烟赶紧瞪了杜娟一眼，让她闭嘴。“隔墙有耳，这话不准再说了。”苏念烟摇了摇头，她能不知道，大公主心里还惦记着那位将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