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寿安宫出来,得到太后的首肯,苏念烟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往养居殿探望“病中”的皇帝。在养居殿外,苏念烟看见了瘦了一圈的太医院院判,想是皇帝的病实在反复,折磨着太医院的人。
苏念烟并不着急进去,就站在外头,同院判攀谈起来。对方得知苏念烟是从寿安宫来的,想是得到了太后的许可,又觉得苏念烟素来是个刁蛮的,学业都很是一般,未必精通医理,于是抛出一堆的病理给苏念烟听。
耐不住,苏念烟知道该如何把握其中重点。她确实是个医学白痴,但有句话说得好,久病成良医,尚在现世的她和室友们身上多少有病痛,逐渐地能记住几大常见病的病状,也知道该怎么从医生嘴里问出重点,从而不去昂贵的医院开药,带着医生的嘱托去隔壁药房买。
“不是风寒?”苏念烟皱起眉头,听院判的描述,皇帝怎么看都是染上了风寒,只是不知何缘故,迟迟没有好起来罢了。院判见苏念烟能说出这话,不禁摇了摇头,明明自己一开始便说了,看似是风寒其实不是,可面对苏念烟的追问,院判只能耐着性子,将自己方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只是这次,院判又用上不少苏念烟听都听不懂的词汇,当真是拆开来个个都认得,合在一起只当听和尚诵经。苏念烟抿着嘴,有些进退两难,怕随便应付皇帝的病情,被养居殿别有用心之人传到皇帝耳朵里,让自己落了罚,也有几分不甘心,总觉得眼前的院判就是在故意刁难自己,皇帝的病情果然有古怪。
于是苏念烟也毫不客气,非让院判将皇帝的病说清楚道明白,还说对方声音小,自己根本听不清楚,让对方嚷出来。最终还是常公公听见外面的动静,正想出来教训敢在此吵闹之人,却发现是长公主在为难院判,赶紧上前解围。
有常公公干预,苏念烟也失去了兴趣,让常公公带自己去见皇帝。虽说皇帝的身子好好歹歹的,但没有苏念烟想象的那么严重,苏念烟还以为推开门后,自己会看见一个卧床不起、面容脆弱的皇帝,结果对方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榻上,手里还拿着大臣递上来的折子,就是素日里常见到的皇帝,没看出有什么大病痛。
唯一的区别,便是原本束起来的长发,如今披散在身后。苏念烟仔细看对方,都没觉得对方是真病了,简直像一个不肯上朝而在寝殿里偷懒的人。
但不得不说,太后的基因是真的不错。不仅能生下苏念烟这个明艳动天下的美人,连皇帝也长得极其俊美,只是平日端着架子,摆着一张臭脸,谁都不敢仔细看,如今倒是恬静下来,能叫人细心看了。
苏念烟尚且隔着一扇门往里窥探,全因为张贤妃如今还在侍奉汤药,常公公便请她在此小坐片刻。不过张贤妃对皇帝并不上心的样子,只是按照流程,规规矩矩地侍奉,没有多说一句话、多问一个字。
两者都是聪明人,当知道彼此只是互相利用,张贤妃对皇帝少了几分情,皇帝对张贤妃多了几分敬重。相敬如宾,本该是帝后之间最完美的存在,相比钟情于皇帝的武贵妃,张贤妃或许更适合当这个皇后。
只可惜,张贤妃太聪明了,让太后有些许畏惧,会害怕这样心机的女人登上后位是否会阻碍自己,如此一比较,倒是看着没头脑的武贵妃更适合。
待皇帝将张贤妃手里的汤药吃完,张贤妃就乖乖告辞退下了。不过张贤妃并未直接从寝殿的门出去,偏要走远路,先来到苏念烟所在的屋子里。从这间屋子再出去,得绕上一大圈,还得经过皇帝的书房。
“长公主。”张贤妃就是特意来见苏念烟的,但碍于皇帝就在隔壁,没法多说话,张贤妃解下自己身上的香囊,塞到了苏念烟手里。
“太平,进来吧。”皇帝叫到了苏念烟的封号,苏念烟只能将来不及打开的香囊收在袖子里,推门进去。
“听闻你擅闯了朕的上书房?”一进门,皇帝就对苏念烟兴师问罪。苏念烟也不惧怕,礼都不行,就坐到了皇帝床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想看看对方嘴里还能问出什么罪来。“若是被朝堂大臣们撞见,该如何收场?”
“臣妹大张旗鼓地进来,就不怕那些老臣唧唧歪歪。”苏念烟毫不客气的回了句,眼珠子顺着皇帝的脖劲向下,一直看到紧握折子的双手。没有明显的发炎和红肿,想来不是这个时代无法医治的疾病。
“皇帝看着身子无大碍,为何还要赖在床上?”苏念烟忍不住问道,只是这句话,像是在指责皇帝偷懒,让一门之隔的杜娟和明镜,以及房内的常公公都暗自捏了把汗。好在是皇帝已经习惯自己这个妹妹,并未理睬,只是哼笑一声。
“宫里的太医太不中用了,好端端的将皇兄困在床榻上,就是个当真硬朗的,也得闲出病来。”苏念烟小心翼翼瞄了眼对方手里拿着的折子,发现对方已经很久没用翻动了,以为折子上是什么要紧事,可粗略看下来,不过是江南水患之类的事情,本就有旧例可循的,为何要盯着最无关紧要的一页?
莫不是皇帝的眼睛出现了什么问题?
察觉到苏念烟目光的皇帝,竟然直接甩手,将折子丢给苏念烟。“念给朕听。”皇帝闭上眼睛,身子向后靠去,倒是验证了苏念烟的猜想,皇帝许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无法亲自治理朝政。
苏念烟只能老老实实的将折子上的内容念出来,随后皇帝又将自己身边的折子都推给苏念烟,让她全部念出来,想是刻意刁难苏念烟,对她擅闯上书房的行为小惩大戒。在灌下几杯水后,苏念烟才将皇帝身边的折子全部读完。
“你若实在闲,日后常进宫给朕念这些吧。”皇帝并未对折子上的内容做出评价,甚至一点表情都没有。苏念烟看着皇帝全程都在看向他的正前方,想到自己曾和太后提起,自己想给皇帝在宫外寻个大夫入宫瞧瞧,虽说太后没有反对,但自己也得征求皇帝的许可。
“皇兄这病,宫里的太医一直拖着不让好,其心可诛。”苏念烟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情不自禁地将身子靠近对方几分,说道:“臣妹在宫外认得一个云游的大夫,正是原本空巷寺外行医的李大夫,他多少病症都是见过的,不妨臣妹将他偷偷带进来,给皇兄瞧瞧?”说着说着,苏念烟没了底气,也不敢去看皇帝的脸。
“你又在外面结交了什么人?”这样的用词有些严厉了,竟然用上了“结交”一词。苏念烟只能将余文茵如何患病,自己如何巧遇李大夫,又如何揪出府里的细作等事,一一说与皇帝听。
想来这些事情,皇帝多是知道大概,不清楚细节罢了,听闻余文茵险些中毒死了,皇帝的脸上难得露出狠厉之态,见此,苏念烟更不敢告诉皇帝,余文茵此时已经无法生育,免得对方大动干戈。
“皇兄知道这李大夫的吧,在扬州时就被称作神医,他游历这段时日,见识过不少疑难杂症,想来皇兄身上的病痛,他定能医治的。”苏念烟认准扬州贺家早同皇帝说过此人,才会如此大胆提议的。
“滚!”意料之中的,皇帝并没有拒绝,只是将苏念烟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