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想要苏念烟嫁给顾文君，然后让顾文君将苏念烟带离京城，续而将顾枕书留在京都。

确实，留镇南王的义子、边陲指挥的大将军，与其落得个苛待能臣的骂名，不如给镇南王的世子一个虚职，将其留在京都。一个可以让身为长公主的苏念烟看着，一个则留在京都当质子。

这是最好的一步棋，却也是最烂的一步棋。明明可以先让顾枕书回去任职，再找个理由，例如太后寿辰，再叫苏念烟召回去，借着太后寿诞，让苏念烟和顾文君完婚。如此方显从容不迫，能叫镇南王府闭嘴。

总不至于是自己将余文茵入京的消息告诉皇帝后，才出此下策的吧。苏念烟抿着嘴，盘算着，觉得皇帝没有那么昏庸，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打乱自己的布局。

“收拾吧，你们随本宫入京，其余人仍旧待在封地。”也不能抗旨不是，苏念烟立马让茉莉和栀子将内外整顿好，杜娟和明镜则去收拾物件，并让管事的去渡口租官船。“世子也早些收拾东西，今日怕是得启程了。”

唯一让人担心的是幕迟的身子骨，怕是不好在船上颠簸的。

“无妨的，即便是走官船，也得半月才能到京中，足够幕迟休养了。”苏念烟将自己的担忧说给杜娟听，对方听后爽快地回答，“以前行走江湖，都是这般摔打过来的，到时候让她骑马追赶，没准只比我们晚几日。”

“只是幕厌兄弟不能同我们一起了。”明镜低声提醒，扶着苏念烟往寝宫去，即便是面对这般紧急的情况，她还能冷静的传达栀子的话，“方才栀子姐姐说过的，若是跟着官船，倒是能同传圣旨的天使挤一挤，只是幕厌兄弟不是府里登记在册的，贸然跟上去，太过惹眼，不妨让幕厌兄弟跟着幕迟姑娘一起入京。”

苏念烟颔首，道：“便这么办，可还有别的？”

“茉莉姐姐说，外院本就有管事的人帮着管，已经拟定好了人，一会儿就将名录送去书房。”明镜见苏念烟额头上冒着细汗，不敢再加快步伐，“若是长公主真要嫁给顾大将军，是否要变卖些田地铺子？”

“变卖？”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苏念烟有些不悦。明镜赶紧请罪，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圣旨已下，除非陛下收回成命，不然君无戏言的。况且朝廷已经给长公主修了京都和封地两处的府邸，依例长公主若是随顾将军去边陲，要再修府邸，只能自己出银钱，奴婢这才多嘴一问。”

怎么还要自己出钱！苏念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她原本都做好了，若是此番不能阻止，就和余文茵协议，让她劝说顾文君同自己假成亲，日后寻个理由和离便是，虽然后者也不容易实现，余文茵那个性子，不会允许心爱之人娶她人的。

现在牵扯到动银子的事情，苏念烟就不会退步了，这点银子可是她拿命挣来的。

“本宫不会让你们随着去吃苦的。”苏念烟沉思片刻，说了句冠冕堂皇的话。

明镜就吃这一套，听了苏念烟的话，慢慢红了眼睛，又不想苏念烟看见，只能将头垂得很低，在心底暗自感念，即便是这样，长公主还是愿意为她们着想的。

回到寝殿，将朝服换下后，又归拢了衣裳首饰等物，原本衣服尚且不用带的，京都公主府里留有不少，纵使是没了，也可让尚宫局的人赶制出来，但明镜觉得，此番入京不知何时能回来，将贵重的衣裳留下，难免让府里的人生了歹心，不如一并带上。

另一边，栀子和茉莉办事利落，外头院子仍旧让府里的管事看着，还有不少公主府的官员盯着，出不了多少乱子。栀子则在后院选出几个办事老成，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她们的家人都在京都庄子上办事，好掌控。

一行人将几大箱行李收拾好，装了马车。这次回京突然，只有李知府接到了消息，阖家上下都来相送，苏念烟同李知府不过是沾点表亲关系，并不是很亲密，没什么可以嘱咐的，互相打过照面，苏念烟便带人去往码头。

码头还停着苏念烟从扬州带回来的画舫，看见这只船苏念烟就头疼，于是命栀子去雇人，跟在官船后头，将这艘画舫作为送给皇帝的礼物，一并带上。

“这两位是？”老太监看见石榴和月华两个生面孔，多嘴问了一句。

“本宫托人给皇兄挑选礼物时，顺手在江南采买的少女。”苏念烟顺着老太监的目光看去，石榴带着头巾，遮挡住了她艳丽的头发，月华也用面纱遮脸，避免自己的样貌被宫里的人记住，“公公感兴趣？”苏念烟话语中带着几分耐人寻味。

老太监虽是个贪财贪色的，但也没这胆子动苏念烟身边的女使，连连赔笑脸，见苏念烟不爱搭理他，他又凑去顾枕书身旁。如今顾枕书荣封正三品，算是新贵，老太监见风使舵，着急巴结也是情理之中。

苏念烟受不住耳边的唠叨声，带着人回了房间。后头的顾枕书本想同苏念烟说几句，奈何身边缠着宫里的人，不好随意打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苏念烟逐渐走远。

行船半月有余，苏念烟很少出门，只在屋里听月华和石榴弹奏琵琶，顾枕书每次想要拜见，都被茉莉给挡了回去，说是长公主坐船胸口闷，不宜见客，若世子没什么要事，还是不见的好。

到达京都那日，头顶乌云密布，河面吹着大风，废了许多力气，才将两艘船停好。苏念烟戴着围帽，谁都没有搭理，直接钻进了长公主府的车马里，顾枕书这边自有镇南王府的人来接，两人到了一句话也没说上。

马车上是万嬷嬷伺候着，苏念烟看见这位宫里的老人儿，心里稍显宽慰。万嬷嬷透过车窗，看着正同老太监交涉的明镜，露出欣慰的笑容。

“老奴不辱长公主之命。”万嬷嬷放下帘子，看着坐得端正的杜娟，叹了口气，转向苏念烟，道：“只是近来京中风云变幻莫测，长公主很是不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