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齐滚落下去，若不是幕厌装作路人，稳稳地接了两人一把，后果不堪设想。杜娟和明镜赶紧跟着下去扶，倒是张南嘉身边的女使被吓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没有一点动静。

张南嘉受伤较轻，可能是求生欲在作祟，张南嘉不仅下意识地拽住了苏念烟，还将其压在身下，两人本是一起滚落的，反倒是她受伤比较轻。其实苏念烟受伤不重，只是摔落时被磕着了头，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是觉得丢脸，想着自己本是做局的人，却反而受了伤，一时没脸，便没有睁开眼睛，索性装晕。

杜娟和明镜也不知什么情况，只能一个守在苏念烟身边，一个想去山下叫婆子上来抬人。

“你还在愣着？”张南嘉见自己的女使还呆呆地站着，忍不住发了火，抄着暖手炉便砸了过去，好在那女使避让及时，不然又得多一位伤员。“方才我也不知……我们张家在林泉寺包了间厢房的，如今回去不便宜，便先去厢房吧。”

说完，张南嘉便指使自己的女使过来，帮着杜娟抬起苏念烟，然后自己领路，往厢房去。

“只是没有看伤的大夫，不知道顾姑娘如今怎么样了。”张南嘉一面心中有愧，方才明明是旁人撞了自己，自己却偏偏拖了个人下去，一面又有些羞愧，顾姑娘身边两个丫头忠心耿耿，自己的丫头却是个胆小怕事的。

“不妨事，杜娟姐姐同李大夫学了些医术，会看的。”明镜临场应变，找了个理由，让杜娟守在苏念烟身边，自己则借口找水，将张南嘉的女使借了去。

那女使见明镜抛来救命的橄榄枝，哪里不接的，连忙说自己知道水井在哪儿，跟了明镜出去。留得张南嘉一人，尴尬地站在屋子里。

“你认得李大夫？可是那个在空巷寺免费替人医病的李大夫？”张南嘉只觉得李大夫此人听着耳熟，想到家中下人常议论，说是空巷寺有两尊活佛，一个在里面诵经，一个在外头看诊，故而记得。

只是她也就记得这么多，她往空巷寺去时，那位李大夫已经不见，一向周围商家打听，只说李大夫云游去了，不知归期。

“我们家夫人在来时染了病，偶然得到李大夫救治。我怕夫人的病再反复，故而向李大夫讨教了不少。”杜娟没有回头，她握着苏念烟的手，感觉到苏念烟的手指在抠自己掌心后，知道自家主子是无事了，便顺着明镜的谎言往下扯了。

“原来还有这份机缘。”张南嘉喃喃道，一时她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便只能干巴巴地坐在厢房内，与苏念烟主仆保持着一定距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镜将张南嘉的女使拐走很远，迟迟不见回来，张南嘉无话可说，只能闷声在房里做茶，眼看桌上的茶盏越来越多，张南嘉脸上的无奈也尽显出来。

此刻，杜娟才催促苏念烟睁开眼睛，上演了一场主仆情深。

“可算是吓死我了，姑娘这么不当心，怎么救人还将自己搭进去了。”杜娟说话时，一直在偷瞄张南嘉，见对方羞愧地低下头，又道：“明镜那丫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姑娘在此别乱走动，仔细动了伤口，我去取水回来。”说罢，也离开了房间。

将“才醒来”的苏念烟丢给了张南嘉。

“方才，多谢顾姑娘相救。”张南嘉尴尬一笑，左右试了试，端起一盏还热着的茶，坐了过来，“我不大会做茶，后院里的规矩我学的不多，若是姑娘不嫌弃，只当这是解渴的蠢物。”

“不要紧的，我瞧着二姑娘有缘，才想着伸手的。”话语间，苏念烟将自己受伤的过错归于自己，自然也将张南嘉的救命之恩也给揽下。

“姑娘有佛祖庇佑，能护住我，也能护住自己。”张南嘉低着头，见对方迟迟不接手里的茶盏，只当自己做的东西，京都来的人看不上，便随手搁在床榻旁的矮桌上。

“若当真有佛祖庇佑，我也不必投身佛门不是。”苏念烟本是想笑的，奈何嘴角一动，牵扯着后脑勺的伤口，硬生生给她疼出眼泪水来。

见张南嘉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想来对方是打听过自己的，只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如今苏念烟愿意自己说，她自然是好奇的。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姐姐只当我摔坏了，说胡话。”苏念烟借势，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步。“说来奇怪，都说我出生那日，天降祥瑞，父母只盼我能够兴旺家族，常人也都说，我是宫里当娘娘的命。”

“只是七八岁那年，我随母亲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在御花园里玩了一会儿，便似着了魔一般，高烧不退的。还是祖母有年岁、见识，说是御花园的花神被我冲撞了，忙让父亲给我找个替身，去寺里修行免罪。”

“奈何找了三四个，都不中用，到底遇上不空禅师心慈，将我记作外门女弟子，只是不得张扬，也让我不要轻易出门。如此，我在家佛堂一呆便是七年，结果因为太平长公主托太后的洪福，也成了师父的外门女弟子，她是个强势的，师父便让我来江南，寻玄明禅师继续修习佛法。”

说完，苏念烟掐着自己大腿，硬生生挤出眼泪来。张南嘉将故事听进去，心底很是不好过，也跟着苏念烟落下泪来。

“妹妹……”不等张南嘉将话说完，她的女使便闯了进来，将这番氛围打乱。苏念烟看着张南嘉被气紫了的小脸，憋着笑意。

再扇情的表演，被打断了，也没什么可继续的了，苏念烟说自己已然好了，便趁着这个时候回去歇着，若是再有事，也方便请郎中的。

说完，苏念烟便带着杜娟和明镜离开。“姑娘当真是想去扶的？”杜娟压根没去取水，偷偷躲在门外听墙角。

“我是被拉下去的。”苏念烟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好在没出血，“明日我便不来了，不对，后日，连着三日，我都不会再来，且等着这位张二姑娘亲自上门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