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是个什么地方呀？”子柔跟着子寒走出人偶场域，声音还有些惊惧。

刚才那一个小时内，她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来到这个地方，见到哥哥后又接连听到奇怪的声音，看到奇怪的画面，还有一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数字和理论，可以说是她出生以来经历的最大冒险了，不过有哥哥在，子柔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依靠的，不至于吓到晕厥。

子寒停下脚步，侧过身来握住子柔的手，微微屈膝，温柔地说：“这里，是我们可以开始真实人生的地方。”

子柔低下头去，沉默着。

相比于活在美好的虚幻记忆中，子柔一直更加愿意抓住现实的真实模样，可突然告诉她，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17区不是现实，就连“自己”也不是现实，这个思想单纯的女孩儿一下子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的界限了。

“刚刚傅博士也说了，不会牺牲大家的，不要担心了，我们一定会一起回到现实世界中去的。”子寒将妹妹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刚才，加入谈话的那个声音就是傅俊丞，傅博士。他一直听着夏子寒和大哥以及曹珂之间的对话，并向他们证明了17区MAS系统崩溃后，处于里世界的意识体并不会受到生命威胁，只是会断开和17区以及元世界的链接而已，所以只要要有足够厉害的角色成功超层跃回现实，夺取控制权，重新建立起链接，就能拯救所有人。

由于子寒的加入，反叛计划有了质的飞跃。

“不论在哪里，只要哥哥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子柔轻声喃喃道。

子寒抱住了妹妹，夜风吹过他们身边的矮草。

月色很美，天空很远，可繁星点点挂在空中，却仿佛触手可及。然而即使触手可及，也终究及不到的，就好像这计划看似很有希望，子寒却觉得仍和“现实”有着无法逾越的距离，更何况，这计划就如繁星，虽美虽亮，却终究是建造于虚幻之中。

“明天要去见一见那个秦可沁。”子寒心想。同为记忆永存者的她，或许能给出更有价值的建议。

－－－－－－

（三回目）9月1日，美术馆。

这个地点是子寒对秦可沁唯一的了解，因为他曾在“一回目”轮回中见到过她在这里和曹珂讨论画作。

子寒找到上回那幅水墨画陈列的展馆，这幅长得不可思议的画作几乎要在四周墙上环绕一圈，画的似乎是一个连续的故事，有些人物每隔一些时间就会出现，可大多数出现在过一段画布上的人物，就很少看到再出现在后续的故事中。

子寒缓缓地走着，一点一点细致地观赏着这幅作品。虽然人和景都是写意的水墨画风，可不同人物的神情却都不一样，很容易就能认出是不是同一个人，也很容易可以认出……

自己……

在画中看到自己的感觉，十分奇妙。

“你是开馆以来第一个看得如此仔细的人。”这句话来自一个优雅的女性声线，子寒回头见到秦可沁已经站在自己斜后方。

“你是说，这开馆的第一天，还是说，所有的13277次？”子寒颇有意味地问道。

秦可沁斜眼瞥了眼子寒，她穿着13厘米的高跟鞋，几乎能和子寒平视。

“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是要和我讨论哲学吗？”秦可沁并不想回答。

“不如说是科学吧。”子寒说，“我和你是在第几次轮回中认识的？”

“总之不是这一次。”秦可沁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也会加入他们。”她的声音又陷入了阴郁。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子寒转过身来，看着秦可沁，“我在第13275次的轮回中，获得了一个能力，记忆永存。”

秦可沁颇为怀疑地看着子寒，一言不发。

“所以我想与你合作。”子寒继续说。

“你不是已经和他们合作了吗，不然怎么知道我也有这种能力。”秦可沁冷冷地回答道。

“他们的做法，我无法完全认同，所以只是想利用他们的渠道和设备。”子寒说。

“你无法认同的是什么？”秦可沁问。

“控制人类意识。”子寒答道。

“可我们的意识本就受到控制。”秦可沁一针见血。

“用错误的方法纠正错误本身，有何意义？”子寒追问。

“那你想怎样？”秦可沁问。

“凭我们两个的能力，让17区的人们用自由的意志觉醒，冲破虚妄，回到现实。”子寒坚定地说。

“幼稚。”秦可沁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你甘心就活在这死循环中吗？”子寒连忙追上。

“甘心。”秦可沁的回答没有感情，十分冰冷。

“为什么……”子寒像是突然陷入了黑暗的深渊，他没有想到，这或许是世上唯一一个能够理解他感受的人，她做出的回答竟是这样的。

“将人生思考得过于清楚，又有什么意思呢？”秦可沁说。

这句话，有些熟悉……仿佛是过去曹珂对秦可沁说过的。

“虚妄，现实，不过都是过日子罢了。你不知道的时候，过得不是挺好吗？”秦可沁留下最后这句话，抽出了被夏子寒抓住的手臂，扬长而去。

你不知道的时候，过得不是挺好吗……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