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一万种可能性，但脑海中的画面都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地面世界，或许是高科技超级发达的别样星球？或许不是人类居住的地方？可没想到，现实却是……自己仍旧是在最熟悉的地球上，可是是在太空中……那也就是说，控制他们的人确实也是人类，是人类本身在利用着人类。

可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地球家园上方的太空里呢？

不，严格来说，这里可能还不算太空，并不需要穿戴宇航服之类的设备。子寒向下望去，感到一阵眩晕。他没有恐高症，可他也从未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地球，这种眩晕更多是心理反应，因此他也无法判断自己到底离地表多远，只能猜测大约处于电离层。

那至少，应该还在地球的大气层范围内。

子寒把目光移往前进的方向，眼前是一架几乎完全透明，只有棱角亮着蓝光的纳米走道，踏上这条仿佛不存在的路面需要勇气。走了一会儿，不安的感觉稍稍淡了些，子寒开始四周环视，真实的世界就在大约几百公里之下，虽然看不见细节，但应该会是一片希望之地吧，比较吊诡的地方在于，似乎有许多条不同颜色的线将地球分割成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是方方正正的。这是什么先进的国家领土划分法吗？子寒心想。

他又向自己所在的平面到处望去，隐约感觉前方有一个深灰色的小点，再前进一段距离后，这个小点变得大了些，再远方处又出现一个灰点，越往远方就越小，点和点之间连成一条指向地面的弧线。

子寒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以很快的速度前进，虽然看着下面的地球表面，会觉得几乎没怎么移动，但那是参照系的关系，自己离地面实在太远了，因此只要能感觉到一丁点的距离偏差，就能证明他其实是在以高速前进。所以，脚下的这个纳米路面不仅是一条走道，还是一架平面电梯。真正走在上面的秦可沁根本不需要抬脚，电梯会带她向前。

子寒还意识到，这架纳米电梯也并不是完全水平的，虽然倾斜的角度几乎无法被感知到，但确实是一条曲面。

再抬起头的时候，前方的灰点已经变得很大了，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子寒向后望去，17区的轮廓也只剩下了一个灰点，和前方那个差不多大。看来，是已经走了一半了？

一开始，灰点像一颗向他飞来的星星一样，现在子寒看得出了，这是一艘浮在空中的舰艇，整个呈偏扁平的杏仁状，靠近些发现光滑的表面上刻着两个数字和一个中文字“16区”。舰艇十分巨大，巨大到子寒好多个瞬间都觉得已经到达舰艇门口了，但事实上仍旧差得很远，等他真的到达时，感到自己相比于这架舰艇简直太渺小了，强烈的冲击感激荡了他的头脑，夏子寒被拉回了梦境中的海滩上。

“后面的内容没有帮助。”秦可沁说。

子寒刚离开VR，眼神有些定定的，许久问出一句：“这要怎么逃出去……”

“很绝望是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秦可沁的描述证实了子寒的猜想——17区的舰艇同16区一样是悬浮在空中的，具体来说是在距离地球表面470公里的电磁层。不仅这两个区，11区到40区（元世界所有的供能区）全部都在电磁层，离地面同样距离，互相之间的距离也相等，在整个地球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环状。在这30个功能区中，总共210万人被剥夺自由，当作人型电池榨取计算力，他们的意识世界中也都存在一个记忆整形所，人型电池在整形所中经历的记忆回溯需要大量大脑计算力，从而向元世界供能。

能量从地球上空470公里以离子形式传输到地面，无须再经过什么中转站，空气就是散布能量的介质。

“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们没可能逃走的。”子寒说。

“那就想想需要我怎么帮忙吧，我需要完整的计划，不然我不会冒这个险。”

“冒险？你自己回到元世界，就不愿意为我们冒险了吗？”

“你要知道，任务失败的结果就是全舰毁灭，要冒险的不仅是我的生命，也是你们所有17区人的生命，更是……更是我女儿的性命！”

“小惠？你真的把她当女儿了？”

“她确实是我女儿，说来话长，我原本就是17区的技术总监秦可卿，你看到的那个被处决的技术总监才是我的克隆体，但我之前都不知道，因为我把自己的记忆删除了。”

子寒用了两秒钟，处理了信息量巨大的这几句话，然后淡定地说，“所以你其实很了解17区这艘舰艇对吗？”

“我不是间谍，我真的不记得。”

“不不，我没想说这个，我想说的是，太棒了！”

“哈？”

“你是不是能控制舰艇。”

“什么意思？”

“17区既然是一艘舰艇，那就能飞吧，不然怎么到达那么高空的。”

“你想让我开着舰艇飞走？”

“对。”

秦可沁一时语塞，这个计划听起来很疯狂，她目前还没有底气。

“试试看，有没有这个可能，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好吗？”子寒见她没有反应，补充了一句。

不等秦可沁回答，子寒就被一阵巨响惊醒，是一声短促而爆炸性的声音，象征着危险。

子寒迅速掀开毯子，往客厅跑去，看到子柔蜷缩在墙壁边上，对面一个身影晃过，子寒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他逃了出去；那面墙上的窗户玻璃已经碎了，玻璃碎屑正在往下掉落，用不了多久，大块的玻璃也会砸下来，万一是向里砸的……想到这里，子寒赶紧向前一个低空冲跃，抱住子柔滚离窗户下方，一秒后玻璃就真的掉了下来。

那个危险的声音，毫无疑问，是枪声。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元世界的人们称为他们供能的躯体为“人型电池”；而夏子寒之前则一直称自己为“电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