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下游。
楼船上,尸横片野,到处弥漫着血腥味。
“庆建,立刻清点人数,救治伤者,武诚,张凯林,你们两个速度去查看是否还有幸存的船员,想办法把船弄靠岸,郭雁……”
朱牛喘着粗气,下达一连串命令,他也伤得不轻,内力近乎耗光。
赵庆建领着没受伤的人,赶紧把伤者送回屋内,救治起来。
武诚与张凯林也领命而去,楼船没人操控,在宽阔的江面上也很危险。
伍步洲、路楠和几个受伤的外门弟子得到了止血、包扎。
贾近忠夫妇看着肿成猪头的贾廷秀,眼泪都掉了下来。
不过,他们算是幸运,幸好朱牛发现得早,及时示警。
只有两个外门弟子不幸丧命,受伤最重的是周惠元。
虽然他修习一段时间的太极拳与钓蟾劲,身体素质提升很多。
可是以先天后期的修为强行动用心斩,还让他伤得极重,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若说这次袭击,大伙能坚持下来,倒与李长青让他们都跟着修习太极拳有不小关系。
路楠、张凯林、武诚、伍步洲、赵庆建先后踏足先天境,综合实力提升一大截。
亲传弟子中,也就贾廷秀、郭雁没有突破了。
对此,除了贾廷秀,这些人对李长青都极为感激。
李长青的出现,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心斋的很多事。
值得一提的是,张凯林的父亲之所以放他远去荆州,还是因为他突破先天比想象中早了不少……
……
两天后,临安。
揽月楼一层。
李长青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独自坐在角落自饮自酌。
今天清晨,他终于快马加鞭赶到临安,没有鲁莽地冲去心斋查看。
在路上,他已经遇到了送信的外门弟子,得知了一些情况。
朱牛、周惠元带着弟子们先乘船离开,刘硕独自一人去找季风雷报仇。
而直到现在,刘硕依然渺无音讯。
李长青叹了口气,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幻快。
若不是自己所感,提前下山,等信送到才下来,估计也得两天以后了。
周围的食客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江湖客,聊什么都有,偶尔提一句风雷堂,也只是说季风雷被仇家一刀斩了,风雷堂乱成一团,别的信息什么都没有。
但是有一桌本地江湖人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可知道,前天晚上,郡守大人亲自出手捉拿了一个江洋大盗?”
“能不知道么?当时我就在南城,那剑光横空,刀光凛冽,一路打到南城码头,才把那个悍匪抓住!”
“是嘛?竟然能和郡守大人打得有来有回?你不会看错吧?”
“当然不会看错,我估计这人最少得是大宗师的修为,据说连姬统领都受了伤。”
“然后呢?”
“那大盗再凶,哪是郡守大人的对手啊?最后在码头被抓住了,据说连胳膊都被卸掉了一条。”
“也是,这里毕竟是月影剑宗一亩三分地,也不知道哪来的江洋大盗敢在此猖獗。”
“......”
前天晚上?
李长青目光阴郁,太巧了吧?
刘硕也是前天晚上去找季风雷报仇,然后就失踪了。
李长青没再逗留,匆匆结账离开。
夜色降临,玉兔东升。
今晚月朗星稀,天气不错。
姬安踏着月色向家里走去。
无论有多忙,他每天都会赶回家,与老母亲共进晚餐,这个习惯他已经持续了多年。
按理,作为庐江郡月影卫大统领,地位仅次于郡守,位高权重,所住的地方怎么说也得是高宅大院。
可惜,多年前,老母亲得了怪病,每天都需要的药材价格极为高昂,且不能中断。
若姬安是一个不择手段之人,手握月影卫大权,想来银子可太简单了。
但,他不是。
他也曾经经历过破家灭门的人,做不出来为了银子,破别人的家。
但像贾家那种事,碰上了拿点好处,他倒不会拒绝。
姬安的家只是一个不大的庭院,非常幽静。
刚踏进家门,姬安就感觉不对劲。
家里多了一个人。
平时,家里只有他老母亲王氏和侍候老母亲的丫鬟小翠。
但,此时,客房里,有一个人正与王氏叙话。
母亲似乎很高兴,时不时有笑声传出。
姬安从不把同事或者什么朋友带回家,知道他家里事的人更少。
这人到底是谁?
姬安手按向刀柄,暗暗戒备。
走进客房,老母亲正斜靠在软塌之上,她的面前有一个年轻人正拿着剥好皮的橘子,一瓣一瓣地喂她。
“安儿回来啦?”
“娘!”姬安喊了一声,看向这个年轻人。
这人他当然认识,刘硕新收的小弟子,在试剑大会上大放异彩。
“姬师兄,冒昧来访,请勿见怪?”
李长青笑容满面,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姬安脸上有些僵硬,但老母亲在这,他不想让她担心,只能很不自然地点头。
“原来是李师弟,好久不见。”
“是啊,有些日子不见了,对师兄甚是想念呢,这次从山上下来,找师兄问些事,不知师兄可方便?”
姬安看了老母亲一眼,咬了咬牙,说道:
“好!那师弟随为兄来。”
随即转头对王氏说道:“娘,我与这位师弟出去说几句话。”
“好好好,安儿啊,人家远道而来,可莫要怠慢了客人。”
“知道了,娘。”姬安答应一声,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小院门口。
姬安脸色不善,手按刀柄,似乎一言不合就拔刀。
李长青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上始终都挂着笑容。
“姬统领不用紧张,在下只是想问些事,不得已出此下策。”
“哼!说吧,若不涉及机密,本统领可以告诉你。”
“好!姬统领快人快语,我也不绕弯子了。”
李长青脸上笑容消失,严肃地问道:
“我想向姬统领打听下我师尊刘硕的下落,以姬统领的神通,肯定知道吧?”
姬安冷笑: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
李长青摇头,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递了过去。
“这是......?”
姬安看到牌子正面的图桉,月夜碧波下剑舞,月影剑宗的牌子,且是真传弟子以上才会配有的腰牌。
童孔微微一缩,依然强硬地说道:
“这涉及门内机密,无法奉告!”
哼!以为一个真传弟子的腰牌就能压住他?笑话!
李长青直接递了过去,说道:
“姬统领,你还是看清楚再说话。”
嗯?
姬安不解,依言接过牌子,翻了过来,背后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尊’字。
顿时脸色大变,手都在哆嗦,似乎这牌子非常烫手。
月影剑宗的真传弟子持有的是‘丁’字牌,上去的真传弟子“丙”,月使的‘乙’,长老的‘甲’。
而‘尊’字令牌,只有一个人能持有,月影剑宗的掌教至尊——夜长空。
见令如见掌教。
“属下姬安,拜见掌教至尊!”
姬安急忙单膝跪下,双手高举令牌,不敢有丝毫不敬。
李长青接过令牌,轻描澹写地说道:
“姬统领,这次我有资格问了吗?”
姬安站了起来,收敛情绪,微微躬身,站在一旁。
持掌教令牌的人,传达的是掌教的意志,他不敢怠慢。
“当然,事情是这样的.......”
姬安没有隐瞒,从他们接到密令,对付心斋,如何谋划,引刘硕进入伏击,又暗中传讯给天霸水寨劫杀心斋弟子等,通通说了出来。
最后说道:
“姬某从头到尾都只是按上面的密令做事,身不由己,还请特使明察!”
李长青脸色阴沉,眼中凶光闪烁,心里早就怒火滔天,杀意沸腾。
这事竟然涉及到月影剑宗高层。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杨志清这个心胸狭隘之辈,还有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年轻第一人——华千山。
甚至有可能是王轩所在的落霞峰高层。
“看来,夜长空也不是能掌控一切的嘛!”
李长青心想,月影剑宗的内斗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那刘硕现在关在何处?怎么样了?”
“被陆大人秘密关押,姬某并不清楚关在何处。”
陆维平!
这个杨志清最亲近的人之一,他想干什么?
李长青来回踱步,虽然心中已经怒火滔天,但现在以他实力,去硬碰郡守府,绝对有死无生,尊字令也未必好用。
毕竟都危及到性命了,谁还会在意一块令牌?
“姬统领,宗内有人假传密令,掌教师尊震怒,这才派遣我过来秘密调查,希望你配合我,保你安然无恙。”
掌教师尊?
能这么称呼夜长空的只有夜长空的亲传弟子,别峰亲传弟子都叫掌教至尊。
姬安忍不住打量了李长青一眼,这人不久前,还是个被夺舍的嫌疑人,押赴剑宗接受检查,现在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月影剑宗夜长空的亲传弟子。
这......
转变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他从不怀疑李长青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到尊字令,夜长空的随身令牌,能随意拿到的?
所以,李长青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他或许真是夜长空秘密派来的特使。
姬安有些为难,现在帮李长青,他将会站在陆维平的对立面,站在杨志清的对立面。
说实话,他不想掺和这样的内斗旋涡,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想到这,姬安咬牙说道:
“特使见谅,姬某上有老母需要照料,不敢参与进去,只能帮你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