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细如丝,燕京城外大道上由西向东行过来一队人马,马车四角齐全,挂着由苏绣和玛瑙制作的璎珞,马车前行时,那璎珞随风摇摆,彩色的穗子东倒西歪,撞到马车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姑娘,马上要进燕京城了。”
苏懿睡眼朦胧的从轿子里醒来,一把撩开马车帘子探出头,立时有些怔住。
她不是已经病死了,这是,重生了?
十四岁那年,她正是在徐嬷嬷的带领下,坐马车回燕京城,马车颠簸,如今天色已晚,若要进城,只能是夜半回府。
她永远也忘不掉,第一次进靖安侯府时,走的角门,那是平常小厮丫鬟外出采买时才走的门路。
“停车,找个客栈歇一晚,明日再走。”
徐嬷嬷当下有些不喜,她是靖安侯府的老人了,在府中,就是那不受待见的侯夫人见了她,也是不敢这般讲话的。
更遑论这个被扔在郊外庄子里长大的嫡女,说是嫡女,就是连府上的婢子也不如,光看那一身穷酸的打扮,扔进燕京贵女圈子里,那是连提鞋也不配的。
“姑娘,天色尚亮,赶一赶也是赶的及的,侯爷说…”
苏懿却摆出一股骄矜的姿态,颇有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决绝,拉上马车帘,躲在里面一声不响。
徐嬷嬷暗自骂了声昏货,当下张罗人寻客栈休憩,这眼瞅着燕京城门就在眼前,而马车里这位愣是不进,非但不进,还要宿在城外的客栈,可叫这徐嬷嬷心生怨怼。
这接小姐的活计没人愿意干,是多数人晓得这个嫡女不受宠,就算费力巴结,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徐嬷嬷就不一样了,临行前林姨娘在私下给了她银子,让她不必心疼这贱人,马车也不必挑好的,只要那颠簸费力硌人的,若是赶上晚上回府,便从角门进,也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见不得人。
若是白日到了,必得将那发髻颠散了,也好叫侯爷瞧瞧这女儿的穷酸模样。
这两厢一对比,她女儿虽然是庶女,却也是温柔贤淑,懂事可人的大家闺秀,比那穷窝子里将养的骚货要强不知道多少倍。
一行人入住客栈,苏懿正在房中思忖着重生的事,外面吭哧吭哧进来两个丫鬟。
个儿高的叫采荷,略丰腴的叫明月。
两个丫头一进门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采荷将一盆清水并擦脸的绢布随意的放在桌子上,扭头拉着明月咬耳朵,明月听了咯咯直笑,也不知听了什么。
苏懿面上不动声色,将头发散下来,只做梳头的样子,手指略过那盆清水,刺骨的寒冷顿时传遍整个身子。
她打了一个哆嗦,将手指收回,食指一勾,那脸盆倾倒,清水顿时滚了一地。
采荷和明月站在旁边被殃及,一个湿了裤腿,一个湿了半裙。
苏懿瞧着她们不可置信的样子,当下觉得痛快。
上一世,她从庄子里回燕京,就是被这两个丫头摆了一道。
这采荷是个嘴快的,伺候人不拿手,讽刺人倒是一套一套的,这路上嘴巴就没停,说什么龙游浅水遭虾戏,没毛的凤凰不如鸡,说到痛快处,还拉着她的手问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