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白再醒时,已是傍晚。
将散未散的晚霞从上方小窗照入监牢中,在那阴冷潮湿的地面上映出一片血红。萧墨白躺在新铺就的干燥草席上,身旁是烧得有些瑟缩的月绫予。当看到眼前这些熟悉的景物时,他恍惚以为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月绫予沙哑的声线却告诉他,那一切都是真的:
“醒了?你刚刚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楼忆潇满脸阴沉的把昏迷的你送了回来?而且我还听狱卒们说,她的整个婚礼都因为你中断了。”
萧墨白偏头一想,微微苦笑:她生气应该是因为他的突然昏倒,没人为顾尘嚣举灵位,害她的婚礼又被破坏了一次吧。
她已经那么恨他了,总不至于是因为担心他吧。
还真的是抱歉呢。即便再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也没勇气陪她踏入婚堂。也许,这便是他的命吧。此生注定,他不得她。
想到这里,萧墨白不禁握紧了手中悲鸿
,萧洎菽曾经对他说过,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凡人所想要的,所拥有的都是要靠自己的争取才能得来的。
可是他萧墨白到底没有他的魄力与勇毅,如今的他纵然有心一争,却也没有与死人一较高下的能力。
顾尘嚣死在她怀里,从此便将楼忆潇的记忆定格在了那里,他又该拿什么去和他抢!
心中万分悲愤之下,萧墨白用悲鸿剑划开掌心,沾着血在监牢墙壁上将自己的心事写了出来。
既然他不会说,那就让这些文字代替他去说吧!只要能将他的一腔热忱和真心告诉楼忆潇,便是他萧墨白明日便横尸荒野,他也觉得值了!
月绫予抱膝坐在一旁看他拿血在墙上涂涂改改,不久后还真书就了一篇情真意切的锦绣文章,心中却不免嗤笑:
也就只有萧墨白这种天生智障的才会用这么愚蠢的法子。她月绫予要是喜欢谁,断不会如他这般委屈求全。
但凡她喜欢的,定会去抢,若是抢不到,那便就此毁掉也不可惜。既然不是她的东西,又何必把它放到别人手里让她看着眼红,想着堵心。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凭自己的实力抢来的,所以她从来不会轻言放弃。不管别人说她贪心也好,霸道也罢,只要她认定是她的东西,就一定是她的。
“吾者,青州庐陵萧墨白是也。生二十载,性非淡泊,志不高远。屈居人下,甘为牛马,盖以为此生当如是。谁料他朝小楼梦醒,得识卿卿。一见倾心,再见忘情,三生何幸,遇此殊淑,眉如青黛,语似仙音……从此心心,念此卿卿……”
不过片刻,萧墨白便已将那监牢四面写得满满当当,通篇读来,却都不过是他从初见到日后对楼忆潇的思慕之情。
月绫予看得心惊,更是怨恨在心。
她竟不知是在何时,自己手下人竞对除她以外的人倾心至此!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她稍有机会,就绝不会让楼忆潇多看这墙上的一字一句,让她和萧墨白得以冰释前嫌!
月绫予在心底咬牙切齿,那边的萧墨白却好似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为那文章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
只见他瘫软在地,掩面无声许久,终是带上悲鸿剑,一步一晃的推开牢门走了出去。许是因为萧墨白在此,楼忆潇并未给他们这道牢门上锁。不过即便如此,单凭月绫予一个人,也是走不出去的。
月绫予看着萧墨白身后拖出的血线,唇角无声勾了勾。他这一走,却正好方便了她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