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下了一场雨,天际微月被乌云掩去,越发显得这凤凰镇外的密林黑沉死寂。月绫予的暗卫打着灯笼在这他们并不熟悉的山头四处搜寻,声势浩大却毫无进展。
凤凰镇最大的特色,不是山高不是地阔,也不是因为它有着凤皇台,是帝王故土。远在数百年前,月凤舞还没发迹的时候,凤凰镇便是出了名的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所以前生楼忆潇才能和萧墨白在群山之中躲藏一月之久,所以今日,他们才能安然藏在某处小山洼,继续着最后的道别。
夜色深沉,楼忆潇摸索着扯开了萧墨白的衣襟,从他胸前取出了她扎进去的毒针,为他吸出了毒血。
还好她也没想到今天会在青江边上遇到月绫予,身上带的银针上,淬的都不是见血封喉的毒。不然今日萧墨白这条命,就算是交代在这了。
“她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不惜让你以命相护,重要到不惜与我为敌,置我于险境。”
黑夜中,楼忆潇看不清萧墨白的神色,却清楚的感觉得到自己心底的不甘心。不过她已经学会了放手,学会了死心,故而那淡淡的声线,听起来也喜怒不明,波澜不惊。
她已经记不得前世今生,这是萧墨白第多少次为月绫予挡刀了。反正只要她想动手杀她,萧墨白总是第一个拦她的。
以前她想不通,也看不透,如今却总算是明白,她在他心里,始终不及月绫予重要。既如此,不如彻底放手,给彼此一条生路。
“说来你也是贱,她那般待你,毫不留情,你却还是一门心思的对她好。”
就像我一样我也喜欢犯贱。你那么对我,毫不留情,我却还在这里为你包扎伤口。要是我现在手上有把刀,一刀……从这里扎下去,能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就好了。
楼忆潇轻抚着萧墨白的胸膛,眼泪不争气的流,语气却是平淡。
她以为他不会知道,却忘了萧墨白做杀手那么多年,早就练出了夜里视物的能力。
一只手颤抖着拭去她眼角的泪,萧墨白语气平缓,却不容置喙:
“她没你重要。”
可惜这话,楼忆潇早便不信了。
只见她用他的衣襟在他胸前打了个结,便算是将他的伤口包扎完毕,踉踉跄跄的后退跑步,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声音疏离:“萧公子既然心有所属,就当做是给自己积点阴德,不要再费周折来撩拨我这颗将死的心了吧。我今十六,少历情事,禁不住公子这般折腾。”
“潇儿……”
萧墨白不知所措,楼忆潇却只是淡漠的扭过头,不去看也不去感知他的忧愁:“别这么喊我,我恶心。”
“如今乌云蔽月,夜色正深,又且雨后泥土松软,山路难行,你就在这里等到天亮,再自行想办法离开吧。”
“不管日后你是死在荒野,还是死在州泽,是被人追杀,还是无处为家,都是你自找的,与我再无瓜葛。”
“不要回来找我,因为这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顿悟情事后的楼忆潇,并不见得会比月绫予仁慈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