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呢？他既然指名要见我，你们为何不放他进来？

莫不是我月凤舞征战十载，还能怕了他区区一个使者不成？”

月凤舞反问一声，那求情的副将便打了个寒噤，后面的话再没敢接下去。却是月换乾忍着背痛开了声：

“母亲如今卧病在床，孩儿若是放那使者进来，泄露了军机，让那来使回去大肆宣扬，岂非置我军于不利？所以孩儿斗胆……”

“我问你信呢！”

月凤舞一声呵斥，便让那年仅十四的少女开始抽噎起来。其实她甚少呵斥她的，更别提这般重罚。

月换乾年纪虽小，心思却重，她知道此番月凤舞是真的生气了，故也不再强辩，只委屈道：

“那信上的墨迹已被血染透，看不大清了。孩儿事后拼凑，读来也不过是些不曾见过爹爹，杜如晦冤枉，凤王背义之类大义凛然的推脱话……

可是明明是他们合谋害死爹爹，事到临头却反过来指责母亲发兵！世上怎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孩儿实在气不过……就……就……”

受伤的少女低垂着眉眼，两行清泪恰到好处的戳中了月凤舞的痛处，她心头一软，竟丝毫没察觉她话中故意混淆的先后顺序便信了她的鬼话，不再责罚。

便是此后月换乾借此向她请教莫枭爻的作战方法时，她也没有深想，如数告知。

可谁曾想月换乾竟胆大包天，不顾她的警告擅作主张射杀了莫枭爻，还在事后以苦肉计祸水东引，将所有的过错推脱到莫枭爻身上，让她一怒之下做出了军前辱尸的荒唐事……

是她的放纵，让月换乾知情不报阻止了她与萧洎菽见面；是她的疏忽，让月换乾利用她害得一世英雄的莫枭爻虽死而不得全其名；还是她……一步一步走入月换乾的陷阱中，亲手逼死了萧洎菽。

月凤舞一口心血梗在喉间，双目圆睁，泣不成声。

这一战，她和萧洎菽输得何其惨烈！

也不知是那个被他们一手培养长大，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的月换乾隐藏得太深，还是他们从未想过要去怀疑她，总归他们到死，都没明白自己输在何处……

月换乾是月凤舞十八岁的时候，和萧洎菽一起在战场上收养的一个年仅五岁、孤苦伶仃的小女娃。

彼时四野烽烟，战乱不休，小小的姑娘穿行在死尸间寻找着能令她活下去的食物。在解决那些一息尚存的兵士时，小小姑娘眼底有泪，面上却是一片坚毅，挥刀的手——毫不留情。因为她知道，一念不忍，死的就是她自己。

那一幕，让月凤舞和白十二都在她身上看到了幼时月末生的影子。

那段不甚愉快的初遇，一直铭刻在他们心底，所以两人几乎是同时决定，要带她离开这里。

月换乾这名字是月凤舞起的，她要带着白十二对她的承诺一起上战场，所以月换乾便以她养女的身份被他们一直带在了身边。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看似人畜无害的月换乾却在那副温柔乖巧的皮囊底下藏了一颗比月凤舞更大的野心。

她不止想要天下，她还要一个女子为尊的天下，月凤舞容得下的东西，她偏偏容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