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东北十里地有一个澧贤的乡镇,因四通八达,四海商贾集结于此从而,此地较为富庶,多有深宅大院。可这几日镇中商贾听闻大战在即,皆卷了之前的东西各奔东西,原本繁花的市井,此时已是清冷无比。
顺治依苏纳海的安排,暂在澧贤某处大院歇息,等天亮时分再继续赶往定州,但直到了中午,也未能行程,顺治多次质问,均被苏纳海以前方道路被集结的将士堵住,不得而过为借口,把一心前线的顺治滞留在澧贤。
八月十七日午时,顺治令林升再一次急诏苏纳海。
“朕在此已经耽搁了一日,集结的将士们,可疏通开来?”顺治坐在堂中低头望向正跪伏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正堂门槛外的苏纳海。
“回皇上话,臣已经派人再探,哨兵还未归来,还请皇上安心。”苏纳海头也没敢抬跪地说道。
“朕总觉得有些荒唐,这些将士难道不知道阻碍了朕的去路?”由于又咳嗽起来,顺治顺了顺气,慢慢说道。
“回皇上,为保皇上安全,臣等未敢宣扬。”
“喔,为了朕的安全,竟把朕滞留在此!苏纳海不要认为你忠心,朕就不会杀你。”
“臣该死,皇上龙体无恙,臣死而无憾。”苏纳海或是紧张,或是怕了大声疾呼道。
“鳌拜早已回来禀报,前方去路并无将士阻碍形成,此去定州不足十里,本是一个时辰的形成,竟被你等所谓的……咳,咳”顺治越说越是激愤,怎奈咳嗽生生打断了本该是一串言辞伶俐的训斥。
“皇上息怒。常蝉子早有逼迫皇上亲征之意,若是皇上冲在第一线,恐正中了他的计谋。”
“尔等把朕当成什么了?朕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天下百姓皆知朕为民亲征,而朕却躲在后方,遥遥看着前线将士,尔等忠心更是忤逆呀!”
“臣……无奈呀。国不可无君,前线刀剑无眼。更怕那常蝉子暗中使诈。”
“荒唐!朕今日暂不追究你等欺君之罪,即可启程前往定州,若是再犯,朕诛你三族!”
苏纳海初做兵部尚书,哪有机会碰到皇上发怒,尤其是诛三族,更是令苏纳海差点尿了裤子,他还算识趣,谢了皇恩,退下准备銮驾启程之事。而在堂屋外,鳌拜已经立在那听了许久,当然鳌拜并未离开顺治打探路况。
苏纳海离去,鳌拜自从做了卫兵,便不敢僭越,若无顺治吩咐便老老实实呆在顺治左右,不言不语,但他与众大臣一样,极不愿意顺治出现在前线,即便是无任何风险。
没多久銮驾再起,顺治入得了胜仗,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竟然和林升说起未登基之前仅有的在京城大摇大摆逛街之事,当时鳌拜也在,只是顺治经故意未提鳌拜之字。鳌拜就在左右,顺治似是顾及又似是故意为之,但这段与林升的闲谈每个字都如强劲的弓弩顶在胸前射出一支又一支箭,穿透了鳌拜心肺。
天子銮驾威风八面,所到之处竟无了人烟围观,战事将近就连爱凑热闹的老鸹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延绵数公里的依仗、重臣护卫队,除了威武就剩下威武,不过这份威武只看出摆设,就如同临阵前的猫咪,拱起腰背恐吓对方。
天子终是在傍晚时分到达定州,此时西天极其明亮的目星正泛着贼光,在微微的寒风下,在灰白色的西半天中,如同一盏贼亮的灯,显得更加清冷,更加令人犯嘀咕,到底是风冷了星光还是星光冷了风。
定州城并不大,虽为州,但比不上南方一个普通县城,要想容下这位自称神州之主的皇帝,显得有些吃力,不得不把大量守城军士迁到城外驻防。皇上及为其生活起居准备的各应事随从以及像亲王这般重要的大臣及其随从等足足有一万之中,这些人的吃喝拉撒令定州驻军都统吴昱真成了无语。
直至当日深夜吴昱才安顿好眼下的一切,城中应用之需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亲王济度,也半夜子时从井陉关归来驻进定州城。虽是议和之事并不见效,但忧虑皇上身体,竟未在第一时间禀告顺治,一直拖到八月十八日早晨。
八月十八日早晨顺治俨然是把朝廷搬到了定州,虽是大战当前,仍组织重臣在一个定州城中还算体面的府宅内上早朝,虽是免了些许繁文缛节,但三拜九叩之礼还是要的,等众位重臣依次叩拜之后,早朝终于开始。当然第一个上报的便是亲王济度。
“禀皇上,昨日议和,白莲教并无休兵之意,扬言边打边谈,尤其是军师常蝉子,气焰极其嚣张,以目前局势来看,若我大清无大胜,恐怕议和几无可能。”济度禀道。
“众爱卿谁能抖一抖这常蝉子的家底?”顺治问道。
“臣闻常蝉子只不过是前朝一举人,在此之前并无名气。所以并不为人所知,其宗族家眷,皆已散失,目前来看对其知之甚少。”济度接着回答道。
“还有谁能再说一说?”
“臣,从俘获的白莲教兵士那得知,这常蝉子原本为一低微的小谋士,可不知为何,竟然在这数月里名声鹊起。平日里并无经天纬地之才。”定州守将吴昱说道。
“莫非这常蝉子突然灵光了?如能得才人才,我大清统一指日可待。”顺治好似自言自语的说着,忽然又想起几日早朝的主要议题,于是又问道:“兵部尚书苏纳海,说一说当下抵御策略。”
苏纳海听闻,从大臣人堆里挤出来,好似并无准备,或者准备充足,又怕皇上归罪说错,显得非常紧张。
“臣与各位都统及亲王商议,当前我大清应以防御为准,闭而不战,一是养精蓄锐,二是挫其锐气。”
顺治正在等待苏纳海的长篇大论,却只等来了区区两句话,心中非常不爽,但又怕怒气太重惹来更重的咳嗽只好,轻蔑的问道:“爱卿还是学乌龟是吗?”
“臣等以为,策略只要有利于我大清,有害于白莲教便是上策,而此时闭而不战才是上上之策。”苏纳海兢兢战战的略显哆嗦的回答着显而易见毫无底气,或者是被昨日“诛三族”之事灭了气势。
“好一个上上之策,朕问你,何时我大清军士方可转守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