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楚州军营里的北凉军,当然不知道外界对他们的口诛笔伐,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他们,只会用手中的鳞甲刀说话。
山南道,泰州。
张逵率领的三万天策军,以及一万左骑军,在山南道接连掀起了好几场灭门惨桉后,于今日抵达了泰州。
算起来,此时距离大楚王朝大乱,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王朝内依然是各种纷争不断,并且呈现出愈演愈烈的态势。
最大的内乱,无疑是来自于楚建雄的四十万大军,据说他们已经离开了儋州,直扑楚州而去。
第二个麻烦的内乱,就是张逵要面对的山南道了。
这帮号称要“替天行道”的家伙,可是实打实的坐拥十多万人马啊,虽然多为乌合之众,但蚁多咬死象,他们的人数劣势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是,坐拥山南道的洪武王楚钦洲,此刻正率领着麾下驻军,与朝廷的左右威卫大军一起,与大宋王朝五十万大军对峙,根本无力给他们任何援助。
当然了,毕竟是对峙,所以山南道这边,暂时还没有大的问题。
但问题最大的,其实是北凉道。
大宋王朝派出了整整九十万大军,直扑北凉而来,据说先锋大军已经越过了天武山峡谷,抵达虎牢关下。
而北凉毫无疑问要以四十万大军,对抗大宋王朝的九十万人马。
看着手里的谍报,张逵有些担心。
这一次的大宋王朝来袭,最大的问题不是那些铺天盖地的大军,而是一个人。
楚青玄,或者说是黄惠和。
他的存在,对大楚王朝而言,彷佛一根刺,让大楚王朝时时刻刻无法使出全力。
哪怕朝廷早已经辟谣,说真正的楚青玄已死,这个是假冒的,但这仍然让许多人态度摇摆不定。
楚建雄的叛乱,不就是借着这股风起来的吗?
作为北凉军的指挥者之一,张逵当然不在乎这个楚青玄身份的真假。
在他看来,所有与北凉作对的,都该死,就这么简单。
他担心的,其实是这个楚青玄的军事指挥能力。
他用了一个最蠢,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度过了天武山峡谷。
他把天武山峡谷给填平了。
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而是真正的填平。
倚仗着人数优势,楚青玄没有强行穿越峡谷,而是让大军爬上天武山,直接从山上居高临下填平了峡谷,而后大军顺利通过。
期间,驻守虎牢关的北凉军几次出兵骚扰,都未能取得什么效果。
大宋军队就那样长驱直入,直到虎牢关下。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楚青玄并没有急于攻城,只是大军驻扎关外,似乎在等后军的到来。
放下谍报,张逵开始陷入了沉思。
如果楚青玄执意攻城的话,虎牢关是绝对挡不住的,这是母庸置疑的事实,只能看虎牢关能带给敌人多少的伤亡了。
虎牢关之后的灭宋城,才是真正抵挡大宋军队的关键之所在。
这场战争,所有人心知肚明,至少在前半期,北凉是绝无可能出城作战的,被调走大量骑兵的北凉,出城作战无异于找死。
要想真正战于国门之外,必须得等在外面的这些军队赶回北凉才行。
可是,他们要赶回北凉,又是谈何容易啊?
天策军与虎豹骑且不去提,哪怕是压力最小的淮南道,黑羽卫似乎也遭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吧。
“将军,前方五十里之内,抵达梁山地盘”
正在沉思中的张逵,被手下的禀报惊醒。
“可曾发现敌情?”
“没有,一切正常”。
“再探”。
“是”。
张逵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真正的好戏,终于要开场了吗?
梁山正是那伙号称“替天行道”的家伙们盘踞之地,这帮趁着大楚危机发展起来的“草寇”数量甚至一度超过了十万之众,绝对不能以等闲视之,甚至根本不能将其称之为草寇。
张逵虽然从不关心政事,但他也清楚,一伙叛军,能够在短短两个月内发展到十余万人的势力,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事情。
若说他们朝中没人,估计他们自己都不信吧。
不得不佩服这些家伙,还是挺能忍的,居然硬是让他们等到了大楚内乱这个好时机。
沉吟了一会后,张逵伸手招来了自己的副将。
“将军,有何吩咐?”
一位相貌白净,书生模样的青年,来到了张逵身边,恭敬地问道。
此人名张靖,别看他生得一副小白脸样子,在战场上可是勐的一匹,是张逵最得意的手下,没有之一。
张逵沉声道:“你率一千骑兵在前方开道,部队披甲上马,要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张靖领命而去。
张逵仍不放心,又叫来另一名副将陈列,命其领一千骑兵在后,同样是披甲上马,防止被敌人抄了后路。
这也不能怪张逵如此谨慎,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而且前方不到五十里就进入梁山地界了,对方却没有半点反应,这属实不太正常。
五十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部队在行进了三个时辰后,就已经完全抵达梁山前。
期间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有在经过一处村庄时,发现有几百人正在劫掠一座小村庄,被张靖带着人很快就消灭了。
不过这么大规模的行军,自然不可能瞒过梁山那些人。
在梁山前,早已一字铺开数万人马,静候着天策军的到来。
双方距离大概有一两里左右。
不过,明明一直在以逸待劳的他们,却丝毫没有要主动发起进攻的意思,部队只是在那里列阵。
这让早就做好被偷袭准备的张逵有些诧异,本来他还秘密安排了两支三千人的军队,就在大军后方不远,一旦主力遭遇攻击,这两支奇兵可以可以随时投入战场。
不过对手既然都这样,他自然也就更不着急了,慢悠悠地指挥手下列阵。
但就在军队完全布置好后,一件让张逵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对面梁山军队中,居然有人跃马而出,要向天策军叫阵。
是的,就是叫阵。
一名长髯红面的大汉,在梁山军营中跃马而出,来到军队最前方,大骂道:
“对面的无胆鼠辈,可敢有人站出来,与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
张逵嘴角抽搐一下,自己这是碰到什么极品了啊。
两军对阵,还有在阵前单挑的道理?
这是那些演义小说看多了吗?
不过对方既然这样,那也就不能怪他张逵不讲江湖道义了。
所以,他很快把阵前的张靖叫了回来,笑眯眯地吩咐了对方几件事。
不一会儿,天策军阵前,就想起了张靖浑厚的嗓音。
“有何不敢?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可敢等明日再战?”
对面长髯大汉哈哈笑道:“好,既然这样,那爷爷我就让你们多活一夜,明日再来取尔等首级”。
说罢,他居然就真的率军回去了,而且是大军直接拨转马头,大摇大摆地把背影留给了天策军。
张靖费了好大力气,才强行忍住率军追杀的诱惑。
毕竟己方也确实赶路一天了,大家也都不在完全状态,万一对方是故意这样,暗中设有伏兵的话,对本方不太好。
本来张逵是想以本方大军为诱饵,吸引对手进攻,然后利用那六千奇兵偷袭,来夺取第一战的胜利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么一帮极品,都给他整不会了。
不过既然对手都给时间让他休息,那他当然也不至于自己跑上门去找仗打。
所以他很快下令,部队埋锅造饭,原地扎营休息。
这个扎营地点,是他静心选择的,一座高不过几十米的小山包。
这个几十米,正好是相对于对面的梁山大军而言的。
也就是说,哪怕对手想要冲上来偷袭,这几十米的坡度也能消耗对方不少体力,而本方却可以居高临下展开攻击。
没有了被偷袭的威胁,那留在后方的两支队伍,自然也很快就被叫了过来。
不过他们没有和大军一起休息,而是守护在两翼,防止任何可能到来的偷袭。
张逵看了看天色,太阳刚刚有一半身体被远山吞没。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而这个时候,天策军全军,都已经吃饱喝足,进入了梦乡。
深夜,子时。
这应该是一个人睡得最香的时候,在早睡早起的军队中更是如此。
一支人数约莫五千人的军队,趁着夜色摸进了天策军大营内。
身披软甲,钳马衔枚,在月色中宛如一只只矫健的黑猫。
趁着月色,两箭射杀哨兵后,他们开始迅速朝着天策军大营逼近。
很明显,这是梁山军队趁夜前来劫营了。
只是越逼近,他们就越觉得不太对劲。
哪怕是急行军赶路再累,也不至于睡得这么死吧,他们都摸到家门了还没发现。
为首的一位长髯红面汉子,眼神也是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常年厮杀的直觉,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这会都已经箭在弦上了,他也不好想太多。
随着一声喊杀声的响起,众人纷纷抽刀,往各个军帐内钻去。
只是当长髯汉子看到一个个空无一人的军帐时,脑袋瞬间轰的一下,嗡嗡了半天都没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