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河畔,乌云压枝头,落叶萧索。
田间的草依然绿着,但却只剩下寥寥几朵菊花。
白蔹一向喜欢菊花。
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绚丽。
更因为它不屑与百花争艳,茕茕孑立,独绽在万杀之后。
孤芳自赏。
凝注菊花,白蔹痴了。
眼前三两朵菊花似是在分裂,直到变成花海。
金光灿灿,遍地似锦。
冲天香阵并不绮丽,因为花间有一名少女,额头中央有一点精致的印花。
眼睛像通透的宝珠,水汪汪亮晶晶。笑起来的时候就弯成了弦月,再配上颊间的小酒窝,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菊花不香,因为少女太甜了。
她的衣装也好看,脚踩红靴,身穿云锦红裙,腰间还挎着一个布老虎模样的香囊。
少女独自在菊花丛中,美的就像一幅画卷,任何大家都绘不出的画卷。
“若若?”
少时,白蔹摇了摇头,眼前场景如烟般飘散。
只剩乌云压枝头,落叶萧索,田间寥寥几朵菊花。
独绽。
抬头,但见男子鲜衣怒马,缓缓来到白蔹面前。
男子有话:“嬴州城‘天’字营统领——王居正,特来护送永昌王赶赴北庭。”
白蔹悠然笑道:“人家出使别国,马车何止数辆,仆从何止数百,怎么到我这里就派一个人。”
王居正澹澹道:“数百数千又何妨,弹指间,尽数灰飞烟灭。”
抬手,真气攒动,凌空纵横,虽无杀意,但雄浑赫然。
这股力量远非宗师,却远超九品,这种力量,人们通常称之为——半步宗师。
白蔹缓缓绕过这股力量,绕过王居正,朝着北方走去,边走边道:“王统领不必费心,在下一个人惯了。”
走着走着,白蔹又折了回来,眨着眼道:“有酒吗?”
王居正回头,扔给了白蔹一个酒袋,道:“有些东西,你是撼动不了的。”
白蔹知道王居正说的话是何意。
无论是战叶知秋还是赴北庭去找寻身世,这都是极其困难的。
难得王居正劝人。
可他却碰到了白蔹,此人做过的决定怕是谁也改变不了。
他接过酒袋,转头道:“王大人一向话很少,今天是怎么了?”
王居正默然。
眼看人影就要融入山林之中,人影登时仰天大笑:“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纵然万死,过程岂非也是有趣的。”
语落,人影消失。
王居正依然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失声喃喃道:“有趣?”
一人一剑一壶酒,亦步亦趋亦向北。
平瑶镇不大,但是乱,只因为这里再往北走不出十里就到了北庭的地界,再往西走不出十里就到了涟漪教会的地界。
这里鲜有战事发生,因为任何两方都不愿意让第三方坐收渔翁之利。但在三方势力交织下,鱼龙混杂,斗争却是不断。
这里是天堂,有最香的饭菜,最烈的美酒,还有最俊的女人。
这里是地狱,有最锋利的刀,最鲜艳的血,还有最恶的歹徒。
至于这里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取决于你是否有钱,是否有实力。
秋收时节,通常都是最忙的,但酒摊上还是坐着不少闲散的人。
他们大多数都不是本地人,来到这里无非就是享受,钱财耗尽便离开,有钱的时候,就又会回来。
平瑶镇的不少人,都是如此。
酒摊上不乏喝醉的人,但醉着来的,属实不多。
但见一名年轻剑客,踉踉跄跄的趴在了桌子上。
只听“啪”的一声,剑客拍桌子道:“跑堂的,拿酒来。”
跑堂的酒还没送来,就已经闻到了剑客身上刺鼻的酒味。
但他还是送来了酒。
他当然希望剑客喝的不省人事,这样就能把他杀了,毕竟,这人腰间的利剑看起来不错,应该能值个不少钱。
剑客一边倒酒,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赫然是两片金叶子。
跑堂的眼睛都看直了,这醉鬼竟如此有钱,着实让他意外,但也更坚定了他杀人越货的想法。
剑客正是白蔹,一路走来,一路醉,幸好白蔹还知道北庭在北边,否则怕是来不到这平瑶镇。
酒摊上的人三三两两,纵酒聊谈,端是嘈杂。
白蔹自饮自酌,兴致盎然,似乎根本听不到四周的声音。
“这位客官,小摊没位置了,您就与这位公子拼一下吧。”
但觉微风袭来,白蔹抬头,一人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书生模样,白白净净,书生打扮,整整洁洁。瓜子脸,丹凤眼,眉毛都跟着眼角上挑,长得跟个娘们一样……
白蔹也是这样说的:“你咋长得跟个女人一样啊。”
那人没有说话,斟酒之际,已将自己身后的刀放在了桌子上。
刀静静地躺在刀鞘之中,看不到刀刃,刀鞘颇为华丽,皮革上凋着精美的图桉,似是云遮红霞,花缀江流。
表面还被镀了一层金箔,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吞口处,金箔上又镀了一层玄铁,无论怎么拔插,都不会留下痕迹。
似是觉得黑色的玄铁影响了美观,吞口周围还镶嵌着三大四小,七个琉璃宝石。
刀鞘对于刀而言,就像是人对于衣服。
如此华丽的刀鞘,只能证明两点,第一是宝刀,第二则是人有病,瞎显摆。
白蔹端详刀鞘,良久,道:“你有病吗?”
那人还是没有理会白蔹,眼光长远,赏远方白云。
“哎!”白蔹趴在桌子上,手在那人面前不停的摆。
那人不躲不避,甚至眼睛都不再眨一下,权当没有这个醉鬼。
白蔹讨了个没趣,重新坐下,又啜起了酒。
“你们听说了吗?北庭现在可乱的很。”旁边一名马脸男子在饶舌。
“咋啦?”坐在对面的虬髯壮汉道。
“北庭帝驾崩以后,太后专权,新登基的小皇帝久久都未能亲政。”马脸男子道。
“是啊,但在前几年,小皇帝竟突破了宗师之境,彻底与太后撕破了脸,这都是老掉牙的事情了。”虬髯壮男一脸不屑道。
“但你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小皇帝竟将太后身边的最亲信赶了出来,满天下的追杀。”马脸男子啧啧道,“真没想到,曾经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竟沦落成为了丧家之犬。”
“你是说燕无情?”虬髯壮汉一脸难以置信。
“可不就是北庭第一刀客——半步宗师燕无情。”马脸男子道。
“好啊好啊,北庭越乱越好。”虬髯壮汉幸灾乐祸。
当下,另一桌子人突然起身,为首布衣男子直接将桌子拍的粉碎,指着虬髯壮汉怒斥道:“你这狗货说什么?”
虬髯壮汉也不虚,针锋相对道:“怎么?北庭内乱还不让别人说了?北庭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无耻了?”
马脸男子也附和:“没什么本事,脾气倒是挺大。”
为首的布衣男子怎会任其羞辱,立时亮出家伙,身后的人也纷纷露出杀意。
虬髯壮汉两人当然也没有害怕,能来到这里的人,有几个是软蛋,端是迎面而进,准备斗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