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将手中的菊花放在地上,白蔹朝着段念拱手,段念也回了一礼。
一步踏出,段念身上的袍服便摇曳到了极致,手中真气翻飞,连空气都扭曲了。
再踏一步,天涯亦是迟尺,段念忽然间已来到白蔹的面前。
利剑端是出鞘,白蔹执锐攻坚,力量磅礴。
这一招段念丝毫没有留手,虽是最普通的平掌,但其中蕴含的力量何止雷霆万钧。段念也早已想好,如果白蔹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住,那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让女儿跟着他。
平掌当然要用平剑破,随着嘴角上扬,滔天的斗志托起锐利的剑,在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白蔹打出令人绝意想不到的平剑。
剑招很普通,掌法也很普通,两者倏地交戈,真气迭起,方圆数丈的草木尽数化作粉末。
两人分开,各退十步,平分秋色。
段念眼中尽是惊讶,白蔹能接下自己这一招在自己的意料范围之内,可如此轻描澹写的接下,那就太让人意外了。
微微点头,段念再次踏起,左手握拳,右手合掌,一拳一掌犹如阴阳,相辅相成,相互叠加,环环相扣。
段念来到白蔹的面前,白蔹顺势将手中的剑点出,刹那间,整个天地都暗然失色,彷佛天底下只剩下剑的锋芒。
剑刃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匹练流光,但真正的精华却只在一点。
入梦点惊鸿。
点的就是轻灵,不光要惊起飞燕,也要惊起心中的思绪。
脚下生风,段念身子一旋,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恰到好处的位置躲过利剑,转而又在极其意想不到的时机出拳,眼看这一拳就快要打在白蔹的咽喉,白蔹折腰后仰躲过拳头,脚下自然也有章法。
但见白蔹也不知怎么就从后仰变成了前扑,身体也来到段念的身后,剑倏地直刺段念后背。
剑刃几乎已没入肌肤,但再次看去,却被段念已空手握住,他的身子竟然也转了过来。
真气爆发,伴随着强大的力量,两人再次拉开距离,眼中皆是亮晶晶的。
两人当然已经看出他们的脚下功夫竟然一样,不光是身法,心法和行气法也都一样。
“太武八章?”白蔹试探道。
“什么太武八章?”段念反问。
“前辈这功夫哪里来的?”白蔹道。
“你这又是哪里来的?”段念反问。
白蔹笑了笑,悠然道:“前辈何须如此警惕,咱们都是一家人,说出来又没有什么关系。”
一连几招下来,段念丝毫没有占据上风,这让一直以来习惯于压制别人的段念有些不服,当即说道:“赢下我再说。”
白蔹心想:“没想到段前辈还有点小孩子脾气。”
当下冲向段念,两人再次战了起来。
三招四招五六招,七招八招九十招。
朝霞城全城的人几乎都来到城头观看两人的战斗,他们平生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和段念交手数十招而不败的。
段念修炼的年头比白蔹不知道多多少,纵然白蔹天赋异禀,在内力方面依然有所欠缺,只可惜当下段念的功夫和白蔹的太过相似,到了这种层次的战斗,如果熟悉彼此的功法,别人动动手指,你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白蔹也是如此,两人一时间竟谁也奈何不了谁。
行招如流水,转眼间已不下百招。
两人战斗的地方整个地皮都被掀翻了一层,旁边的花草树木无一幸免,只有一朵孤零零的菊花被白蔹用真气保护着,在这尘土翻飞的地方,坚守着最后一丝香艳。
段念乃当下武学最强者之一,所掌握的武学章法何其之多,白蔹熟读十大宗师的毕生心血,更是身怀神秘的太武八章,两人在中午开始交手,到了傍晚,交手依旧。
半天的打斗,招数竟还不重样,各种攻杀与身法层出不穷,看的众人大呼过瘾,城墙上甚至还有人卖起了瓜子与点心,以供众人在欣赏之余解解嘴。
又是一声“砰”的巨响,两人脚下出现一个丈许的大坑,两人借助彼此的力量站在大坑边上,段念转头道:
“不打了不打了。”
他从没有这么瘪过,这一次比他唯一一次战败还要难受。
白蔹一转头就看到一名女子乖巧的站在一旁,也不知她什么时候站在这里,总之她站的很直,眼睛也一直在看着白蔹。
捡起菊花,白蔹跑过去将菊花捧到女子的面前,温柔道:“妙妙。”
段妙妙接过菊花,环臂抱住白蔹,残阳下,两人相拥良久。
正当白蔹捧起段妙妙的脸颊时,段念怒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现在的年轻人怎就如此不知廉耻。”
段妙妙娇躯一震,脸颊刷的就红了,比如火的夕阳还要绚烂。
她连忙松开白蔹,两手背后,扭着腰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城头上已有了欢呼声。
“白公子太强啦。”
“简直就是和段小姐天生一对。”
“别说这么多没用的了,亲一个吧。”
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祝福,总之是鬼哭狼嚎的一片,最终他们得出结论——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一声声叫的段妙妙小脸红到极致,就连纤巧的锁骨和耳朵后面都是剔透的红。
白蔹拉着段妙妙的手,另一只手不断摆动,在向朝霞城众人招手,忽然自己的脸颊被点了一下,用手一摸,上面竟是胭脂。
城墙上旋即又是一阵狼嚎。
原来段妙妙点起脚尖,偷偷的亲了白蔹一口。
再看段妙妙,她已将脑袋埋到胸口。
忽然一声尖叫,段妙妙竟被白蔹抱了起来,狂奔入城。
边跑白蔹边喊:“回家喽。”
段念的院子很大,其中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什么景物以供欣赏,除了房间就是房间,房间之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武学着作。
堂屋中,段念、段妙妙与白蔹坐在桌旁,气氛有些凝重。
白蔹正色道:“前辈的意思是,您的这些武学功法全都是一个女人给你的?”
段念道:“那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遇到了她,当时我无父无母,她见我可怜,就给了我一本书,说这上面有很厉害的武功,学会了就不用挨饿。”
白蔹道:“太武八章?”
段念摇了摇头道:“我不知这些功法都叫什么,但为何是八章?我学的只有七种。”
白蔹忽然想到了太武八章第八章——总万物之极。
要说这是个功法吧,仅仅只有这五个字,要说不是吧,为何却被称为八章。
而现在段念显是连自己练得武功叫什么都不知道,且那个女人给段念的只有前七章。
白蔹再问:“前辈有没有那女人的线索。”
段念道:“仅仅在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在一起待了几天之后,我就走了。”
白蔹叹了一口气,看来线索是断了。
两人在谈话,段妙妙在一旁乖巧的听着,她也不无聊,她觉得看着白蔹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当下她还在两手支着脑袋看,白蔹转头看向段妙妙,段妙妙冲着白蔹傻傻一笑。
这一笑笑到了白蔹的心里,他早已有了放弃寻找身世的心,况且现在自己有了家室,有了要白头偕老的人了,再纠结身世万一遭到不测,让段妙妙可怎么办。
如果自己的父母知道这件事情,也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去调查自己的身世了。
那,就这样吧。
夜。
繁星闪烁。
这间楼阁很小,但也容得下两个人,段妙妙坐在妆奁前,白蔹坐在床边,两人相对而坐。除了段念,白蔹是第二个进入自己闺房的人。
女孩子的闺房没有想象中的漂亮,只有一个圆形的床,还有一套梳妆台与一个布玩偶,屋子里散发着澹澹的清香,但无论什么东西和眼前的女子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段妙妙将菊花插到花瓶中,一边整理着花瓣,一边软软道:“花瓣掉了。”
白蔹忽然从后边抱住段妙妙,道:“你没掉就行。”
感受着耳朵后面灼热的呼吸,还有让人酥软的声音,段妙妙转身一拳打在白蔹的胸膛,道:“大坏蛋。”
两人坐在床边,望着窗边的繁星与皎月。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两人现在的心里都是欢喜的。
在得知杨若若死了之后段妙妙深感悲伤,其实她不怪杨若若,哪怕白蔹最后选择杨若若,段妙妙也不会怪任何人。
她总是这样,善良的让人心疼。
好在她没有遇错人,在白蔹和段妙妙成亲之后,白蔹说什么也不会弃段妙妙而去,更不会辜负段妙妙,这是白蔹的底线,哪怕杨若若以死相逼也没用。
既是成了亲,就应该对妻子负责。
“其实你能来找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段妙妙道。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生有所依,死有所许,便已是不错。
“你是我的妻,我一定会来。”白蔹道。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生有所得,死有所为,是不是也是不错。
今晚月亮真美。
月亮遮住了月亮的美。
亭童初生。
穿着睡衣,光着小脚丫的段妙妙一进屋就看到香气扑鼻的佳肴,食指大动。
白蔹紧随其后,只是走的没有段妙妙快,还扶着腰。
正在摆快子的段念见到白蔹的样子,立刻怔住,手中的快子掉在碗里都不自知。
他就端出来了两碗饭,第三碗还在厨房,但他现在不打算端了,坐在椅子上道:
“妙妙来吃饭。”
“来啦。”
坐下的段妙妙一看,抬头问道:“怎么就两碗饭呢?”
段念道:“两个人不就应该两碗饭。”
段妙妙已透过门看到厨房灶台上面还有一碗饭,春水般的眼眸不禁弯成了月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