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早上，大林和小海在站台等着公共汽车。

3路公交车是从市汽车站到市水泥厂的，水泥厂就在郊外。

大林背着书包。小海拍了拍，说道：“怎么，这你也要背装备去？难道你想穿上去抓鸟吗？”

大林还没回答，3路车就来了，两人赶紧上车。

今天是星期天，人有点多。

汽车一路开开停停，人们上上落落，等汽车开出市区，人也下得差不多了。窗外，绿油油的农田一望无际。

一边是市区，一边是农田，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两个人下了车。

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小海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一股青草的味道。高高的蓝天，一朵朵的白云飘过，一群一群的鸟儿在飞来飞去，回周都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小海顿时兴奋起来。

东边的鸟儿刚飞走，西边的鸟儿又飞来了，两个人跟着鸟儿跑来跑去，有点顾此失彼。

小海和大林肆意地奔跑着，头一次觉得天地竟会是那么的宽。

那些鸟儿太机警了，人还未到，远远的就飞走了。两人忙活了许久，连根鸟毛也打不着。

大林说道：“这样子不行，我们要悄悄地靠近才行。”

两人蹲了下来，过了一会，一群鸟儿就落在不远的田里。

两人猫着腰，缓缓的靠上去，看看距离差不多了，竖起弹弓刚要打，那鸟儿机灵得很，呼啦一声，又飞了。

小海和大林连忙对着鸟儿飞走的方向一阵乱射，当然了，还是连鸟儿的影子都碰不着。

折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大林有点泻气了：“唉，出师不利呀，这些鸟儿也太滑头了，怪不得修车铺老板说不好打。”

小海安慰他：“别灰心，不要着急，迟早要打他几个下面的。你不是带着装备来了吗，实在不行，穿上装备抓去。”

远处有一排电线杆，电线上落着一群群的鸟儿。

两人又来劲了，朝着那边就走。

“喂，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好好的田埂不走，偏要往田里面走，看，把庄稼都踩坏了。”

说话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爷爷，戴着一副斗笠，穿着一件宽大的短裤，光着上身，腰间围着一条汗巾，身上晒得油亮油亮的。

小海低头一看，可不是嘛，光顾着看远处的鸟儿，不知不觉竟踩到田里面去了。

两人慌忙跳了出来。

小海连忙道歉：“对不起老爷爷，我们不是故意的。”

“你们两个在这转来转去的，要干什么啊。”

“打鸟。”大林晃了晃手上的弹弓。

“打鸟？”老爷爷生气了，“鸟儿捉害虫，是我们农民伯伯的好朋友，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吗？你的爸爸妈妈没有教过你们吗？要是我家小孩这样子，我非打断他狗腿不可……”

老爷爷喋喋不休，边说边骂。

小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火辣辣的，拉着大林狼狈的逃走了。

两人垂头丧气的往回走，来时的那种高兴劲儿早就没了。

大林：“老爷爷说得对，鸟儿是农民伯伯的好朋友，我们不应该打它。”

小海有点下忿：“可是不打鸟，要弹弓干什么呢？不如扔掉算啦。”

大林：“扔掉多可惜呀，还是先留着吧，说不定还有其他用途。”

两人上了公交车，车上稀稀疏疏的没几个人，两人随便找个座位坐下，谁都不想说话。小海望着窗外，无比的惆怅。

车子进入市区，人也慢慢多了起来，过道里都站满了人。

忽然，大林捅了捅小海，低声说：“你看，小偷！”

小海也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小偷站在车门旁边，高个子拿着一份报纸在打掩护，矮个子用镊子熟练的从别人口袋子夹出一个钱包。

下一站小偷赶紧下车了，小海和大林也跟着下了车。

两个小偷显得异样兴奋，压根儿就想不到有人跟着他们。

小偷走着走着，拐进了一条巷子，巷子很长，七拐八拐，又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看得出他们对这一带很熟悉。

这条小巷子又偏又窄，张开双手都可以触摸到两边的墙壁。奇怪的是，两边的墙都是房子的后墙，门口都是在另一边，有少数的房子开了个后窗。

又走了一会，小偷终于停了下来，原来这条巷子是一条死胡同。

小海拉过大林，附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大林笑着点了点头。

小偷掏出偷来的钱包，有三、四个那么多，拿出钱包里的钱，随手把空钱包扔在地上，然后兴奋的数起钱来。

为首的那个小偷高高瘦瘦的，二十出头的样子，浑身黑黑的，乍一看以为是个非州黑人哩。脖子细长细长的，喉结很高，脸也是长长的，下巴很尖，高鼻梁，小眼睛，眼皮不时往上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另一个刚好相反，矮矮胖胖的，圆圆的脸，满是笑容，你根本就不会把他和小偷联系起来。

两人正满心欢喜地数着票子，猛然间一个声音传来：“小偷！”

两个人大吃一惊，抬头望去，一个少年站在不远的地方，手持弹弓正对着他们，一脸正气，英姿勃勃！

这个少年正是小海。

见只是一个小孩子，高个子放下心来，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小孩子别闹，快点走开。”

小海扬了扬手中的弹弓，学着小人书那些人物说话：“快快报上名来，小爷弹弓不打无名之辈。”

小偷应该也是很喜欢看小人书的。

高个子向前跨一步，说道：“本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沈冠英是也。”

矮个子站在他身旁：“本大爷陈西雄。”

两人摆了一个姿势，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们是偷遍全城从不失手的神偷英雄二人组。”

小海又扬了扬弹弓，哈哈大笑：“沈冠英，你这个人黑心更黑的人渣！甚么英雄，等下小爷通通叫你们变成狗熊！”

沈冠英老羞成怒，“呼”地拔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说：“小王八羔子，赶紧滚蛋，不然别怪本大爷对你不客气。”

小海不再言语，对着他就打一弹弓，沈冠英一躲，石子打在他身后的墙上，火花四溅。

沈冠英不由得勃然大怒，恶狠狠地吼道：“小王八，来真的呀，大爷我就不客气啦。”握着匕首就走过来。

刚走出两三步，忽然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腿也开始发抖，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鬼…鬼……鬼呀……”

原来在小海的身旁，半空中突然凭空出现一副

弹弓，正对着他的。

小海低喊一声：“打！”两支弹弓一齐开火打去。

沈冠英胆战心惊之间，已经不知道躲避，“啪”的一声，一颗石子打在他手腕上，“当”的一声，匕首掉在地上。另一颗石子打在他额头，倾刻起了一个大包。

两个小偷已经完全被吓蒙了，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说着：“鬼……鬼呀……鬼……”

小海见此情景，故意放下弹弓，然后右手向前挥了一下，示意大林继续打。

这是要吓死人的节奏啊！

空中的弹弓接二连三地打去。

两个小偷顿时抱头鼠窜，无处可躲。

到最后，鼻青脸肿瑟瑟发抖蜷缩在墙角，双手抱着头，浑身冷汗，口水鼻水不断地流，语无伦次地哭喊：“鬼……鬼呀……妈，妈呀鬼鬼……”

小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想不到这两个小偷竟然是如此的胆小，不经吓。

这时，“啪”的一声，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

小海指着缩成一团的小偷对她说：“阿姨，这两个是小偷，我用弹弓把他们打趴了，你帮忙打电话叫警察叔叔，好吗。”

“好的。”阿姨转身回了屋。

警笛轰鸣，警察叔叔押着小偷往外走，他们仍然瑟瑟发抖，走路都走不稳，歪歪斜斜的象是喝醉了酒一样，一边走一边语无伦次的在说着：“鬼…鬼…鬼呀…鬼鬼…”

警察叔叔说：“大白天的哪来的鬼，你们该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沈冠英停了下来，一脸认真的说：“我不骗你，真，真的有鬼，不信，你，你问，问，问他……”边说边指了指矮个子陈西雄。

“唔唔，是真，真的…”陈西雄也说边连连点头，象鸡啄米一般。

警察叔叔当然不会相信，用手边推边说道：“别磨磨唧唧的，快点走。”

那个阿姨在一旁跟另外一个警察叙述着刚才的情况。

直到小偷被押上车，仍在不断的念叼着：“鬼，鬼……鬼呀……真，真的有鬼……我都，都，都看到了…”

警察叔叔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关车门一边自言自语：“那么胆小却非要学人家做小偷，唉……”

说到最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小海和大林远远的看着这一切。

大林有点不解：“小海，我们跑开干什么呀，留下来不好吗？”

小海不动声色地说：“要是留下来的话，警察叔叔就会问我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学校上学。然后他们就会告诉老师、校长，那样我就会成为名人，小英雄了。”

大林打断他：“成为小英雄不好么？”

小海接过话来：“当然不好啦，成了小英雄以后，学挍就会表扬你，你就要在全校师生面前作报告，说不定还要去别的学校，或者是上面去作报告。另外，老师也会把座位调到前面去，上课几十双眼睛看着，想睡下觉都不行，多不自在。还有，成了小英雄以后，一言一行你要有小英雄的样子，因为你的一举一动大伙都盯着呢。表面上看着是风光，实际上难受得很哩。哪有现在这般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

一番话说得大林目瞪口呆，想不到小海竟然可以想到那么多。不过，仔细想想，好象还真是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