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姊妹笑着用绣帕捂住了自己脸面,齐声道:
“祖母可能分清哪个是闵儿,哪个是皎儿?”
秦老太太往日里与这两个庶出孙女接触不多,这时候倒是犯了难,特地让金枝把玻璃材质的西洋放大镜拿了出来。
把两个孙女拉在近前,看了又看。
最后一拍大腿道:“老太太我可真是犯了难。”
此时坐在下首的秦尔思笑道:“祖母,我倒是有法子。”
今日秦尔思穿着枣红画绣广袖细緤交领右衽和湖水绿借色绣撮缬罗裙,看上去已经是豆蔻年华的娉婷少女了。
秦老太太笑道:“思姐儿你有什么法子,快使来。”
“老婆子我今日却是被这两个刁钻的,弄得下不了台面。”
秦尔思来到了秦尔闵和秦尔皎身前,让两人把手拿出来。
先是端详了片刻之后,却是上手摸了摸,心里便有了成算:
“左边的是闵姐儿,右边的是皎姐儿。”
两姊妹先是对视一眼,却是给出了相反的答案:
“思姐姐猜错了,左边的是皎儿,右边的才是闵儿。”
秦尔思却是毫不客气的用手指,戳了戳两个女孩儿的额头:
“你们两个还想着骗我,打量着我是祖母那般分不清吗?”
见秦尔思道出了实情,两姊妹却是不再有意误导了,一左一右的挽住秦尔思的手道:
“好姐姐,你如何认出来的。”
“我们往日里若是抵死了不认,便是父亲和母亲都辨别不了。”
秦尔思却是笑了笑:“当然是从你们手上辨别出来的。”
秦尔闵和秦尔皎伸出自己的双手,一样的白净如玉,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五彩珐琅戒指。
“思姐姐,你莫非会那道士的卜命算天机不成。”
秦尔思笑着把两人的手扳开来:“你们两的长相手指都是一样的,但掌纹不同。”
“闵姐儿的十指上有三个螺纹,皎姐儿手上却有八个螺纹。”
两人这才回过味来,原来是这小小的细节,让秦尔思认出了自己。
性子娇憨一些的秦尔皎却是扯着秦尔思道:“思姐姐,哪有你这般的。”
“日后我和姐姐,可是瞒不住别人了。”
“只需要看看我们两的手指,便什么都知道了。”
秦尔思却是笑了笑:“认出来好些,免得你两只知道捉弄人。”
秦尔思不觉得自己小小的出了风头,但坐在下方的秦尔如却是只能羡慕的看着她。
又得长辈喜爱,又有妹妹们亲近,又是嫡女,这样的生活自己怕是一辈子也没有罢。
这时,早上被顾翰墨先生叫去问话的四个哥儿,却是相携来到了安寿堂。
穿戴一新的少年郎们才问了好,就被一旁难得一见的堂弟和堂妹们围做一团。
才考过了县试的秦时晙自然是众多弟妹的中心,大家眼里的热门人物。
年纪不过五六岁,方才开始蒙学的秦时晴扯着秦时晙的袍袖道:
“我爹爹时常给我说,要像曦堂哥一样,在举业上努力进取。”
“好得府尊大人的称赞,日后也能中进士为官做宰。”
秦时晙看着圆头圆脑,胳臂身子肉呼呼的小堂弟,觉得格外可爱。
“晴哥儿,以后得时时擦拭本心,不忘求学的道理,才能走得远。”
这秦时晴的父亲是如今经商的秦敏修,虽因为秦府关系并未入商籍,但也受到兄弟姐妹们的轻视。
听了秦时晙的劝导,眼睛里似乎有了光彩。
而一旁的秦时曚却是嗤笑道:“就你这样,还想着中进士。”
“肥头大耳的模样,做土财主倒是可以。”
“便是中了进士,也不会有府尊大人把自己花颜玉质的女儿嫁给你。”
秦时曚的父亲是如今在晋阳州州府,当州同知的秦敏信,对于官场套路毫不避讳的谈起。
秦时晙听了这话却是脸色一滞,怎么曚堂弟这话里,显得我是凭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小人。
不过秦时晙修养极好,压下了心里的杂思,不过到底是对于这桩婚事留下了一根刺。
秦时晴却是满脸的愤怒,瞧着同样年纪的秦时曚,那样子倒是恨不得上前打上一架。
“你干什么瞧不起人,同是爷爷的孙子,你便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了。”
秦时曚却是讽刺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你爹便是没有科举天赋的,你还是算了罢。”
秦时晴急红了眼,也顾不得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那你爹不也和大伯一样,不过举人出身吗?”
秦时曚年期虽小,但也是听父亲告诫过此事的,先是抬头看向堂前正在和孙女说话的老太太,见她没有在意这里。
便做出大人模样,挥了挥袍袖道:“你这呆瓜,与你说不清。”
那小胖子秦时晴却是红了眼睛,显然在新年合家团圆的时间,被自己堂兄如此数落,是一件很难受委屈的事情。
金枝虽然在老太太跟前凑趣热闹,但向来机警的她倒是发觉这里有些不对了。
不过一个眼神,玉叶便收了她那平日里不近人情,冷着脸的表情。
温声对着显然是在闹情绪的秦时晴安慰了起来,小胖子秦时晴被反复劝说以后,才知道这不是闹脾气的日子。
丁静竹冷眼在一旁瞧着,秦家五房男丁,在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还能捏成一个手掌。
如今却是人心散乱,如同砂砾一般无法聚拢成形。
对于老太太而言,要保证自己的血脉传承子孙辈过得好,这想法本没错。
但是秦府后辈里有志向之人不在少数,如此空耗下去,不仅离心离德,还败坏了家族的仕宦气运。
但也不能不说老太太做的有错,毕竟如今的大家族里,能不出手陷害,你死我活已经很不易了。
老太太从不苛刻庶子和庶女的婚事,也不刻意以折磨人为乐。
但丁静竹到底受了许多前世自由平等的思想,总还想着公平的竞争机会,能者居之的道理。
看着逐渐平复了情绪的秦时晴,丁静竹想到这世道怕是连主子们也未必活得顺心如意,丫鬟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