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静竹无意理会念珍的哭泣,快步的到了八角花厅外面。
安寿堂内除了平日议事的长方形正厅慈寿厅之外,还有可以看见园子里的风景的呈八角形分布的八仙厅,今日的家宴便设在此处。
丁静竹瞧着如今没有进出的丫鬟仆妇传菜,心里倒是一惊,主子们怕是已经吃上了。
于是拉着守门的二等丫鬟秋烟道:“秋烟姐姐,我有要紧事情找金枝姐姐,麻烦通传一下。”
秋烟看着里面的金枝正一脸小心的给秦老太太布菜,皱了皱眉道:
“静竹,你往日里也不是不守规矩的人,今日难得庆祝的家宴,倒是何必这般找不快。”
“若是误了老太太的兴致,你倒是少不了吃刮落。”
说着拦住了丁静竹想进花厅的动作,劝道:“且再等等罢。”
丁静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此时那惨了巴豆粉的食物不知秦时晙吃下去了多少,拉着秋烟诚恳道:
“秋烟姐姐,真的有急事。”
但守着门外,不让旁人扰了主子们的清净自然也是秋烟的职责,倒是拦着丁静竹不让进。
丁静竹原想混在伺候的丫鬟里,偷偷找到金枝说此事的想法也始终无法施行。
自己也不能大咧咧的跳进去,对着所有主子说四少爷秦时暄要给亲哥哥下巴豆粉这种阴私事,怕是前脚这么干了,后脚便会被引起嫉恨。
随着时间拖得越久,丁静竹反而平静了下来,麻木的看着秦时晙面色如常的吃下了绿荷布的菜。
而一旁的秦时暄也是一脸笑意,兄友弟恭的模样。
待到用膳完毕,丁静竹此时也不急着去找金枝了,秦老太太此时正高兴的拉着自己的孙儿和孙女们说话。
左手揽着秦时晙,右手扯着秦尔思,怀里还抱着一个秦尔明。
其余庶出的孙子孙女们围在一旁,倒是好一副众星捧月的寿星图,不过却是暗藏的嫡庶分明。
以前秦时暄虽然面子上装的好,心里始终有些不忿。
但是今日他的心情莫名的好,赞叹兄长秦时晙的话语也真诚了许多。
往日里如同耀眼的太阳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人原来也是肉体凡胎,也需要吃东西。
秋烟虽觉得丁静竹今日奇怪的很,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看着方才那么急的小丫鬟丧了气,此时也不急着进去找金枝。
不过秋烟她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去了八仙厅的内厅把金枝唤了出来。
金枝虽然劳累,但是也知道丁静竹不是个无中生事的,出来后关切道:
“静竹可是有什么事?你急着找我?”
丁静竹想了想,还是把金枝扯到一边,细细的与她说了自己发现的事情。
随着丁静竹一字一句的讲述,金枝的脸就白上了几分。
金枝咬了咬牙,似乎有些游移不定,二人回到花厅前,正巧遇见了打算去雅室更衣的秦时晙。
他喝了些酒,此时还有些醉眼朦胧,不过他即使喝醉了,也丝毫没有唐突别人的想法,礼貌的与二人打了招呼。
此时他还是那个春风得意的秦家二郎。
听着雅室里,秦时晙传来的呕吐声音,还有和光的抱怨声:
“哥儿今日怎么喝这么多酒,往日里都没有这般吐过。”
“不知老太太和夫人看见你这样,多么心疼呢?”
金枝愣住了,倒是没拉着丁静竹往八仙厅走,继续把丁静竹拉回了方才二人说话的僻静处。
金枝留下了眼泪,一颗又一颗连珠坠落的,似乎不值钱般。
她扯着丁静竹的手道:
“静竹,姐姐求你一件事,你听到的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往日里雷厉风行的金枝从没有哭过,这次却是为了绿荷哭了,也背弃了自己做事的公平准则和对老太太的忠心。
“这件事抖落出去,四哥儿无非就是从此恶了老太太和二夫人,他还是秦府的四少爷。”
“但是绿荷,绿荷她会死的。”
丁静竹愣住了,没想到金枝竟然愿意为了绿荷把这件事压下去,这件事情的性质可是非同小可。
金枝接着说道:“我和绿荷是一同从外面买来的,她小我两岁,向来是无话不谈的。”
“我早知道她对秦时暄有意,但没想到她糊涂到了这个地步。”
见丁静竹的眉头略有些松动,金枝继续劝说道:
“二哥儿如今太过耀眼,底下的弟弟们早已经不满了。”
“如今不过是吃些苦头,误了今年的科考而已,他那般厉害,迟早会出头的。”
“但是绿荷她和我们一样,不过是买来的奴才,若是抖落出去,怕是没命了。”
丁静竹心里的天平摇晃了许久,终于彻底的倒向了金枝这边,放弃了那个仁心有余而魄力不足的二少爷。
“好的,金枝姐姐,我听你的。”
丁静竹暗想,自己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金枝见丁静竹答应了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道:
“我悄悄的与绿荷说这件事情,你回去罢,今日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丁静竹笑了笑,面上云淡风清的回了自己的后倒房的屋子里。
秦时暄选中绿荷作为突破口,难道是看中了她和金枝的关系。
不过丁静竹自己躺在床上想了没有多久,倒是听见了含卉回屋的动静。
丁静竹不过客气了一句:“丹红呢?她怎么还没有下值?”
含卉倒是直接的回答道:“二哥儿吃冷酒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
“丹红和南蓉作为跑腿的,自然得去外院嘱咐人请大夫去。”
“真是主子一张嘴,底下跑断腿。”
丁静竹心道,果然还是来了。
“二哥儿可有事?身体要紧么?”
含卉却似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发出了一声和平日里性子不一样的笑声。
“你今日打听这个做什么,关心二哥儿的可多得去了。”
“上面有老太太和二夫人,下面有府里所有和二哥儿年纪合适的丫鬟,不管跟着伺候的,还是没有跟着的。”
丁静竹原本思索着的脑子,倒是被含卉这一打岔,给歪到其他地方去了。
“莫说我了,你又没想过?”
含卉叹了口气:“二哥儿那样的人物,有时觉得自己给他做丫鬟都不配,哪里敢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