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嘉伯爷幸元忠好说歹说,才把妻子秦蕴叶劝得回心转意。
但秦蕴叶不过让了半步而已,接风宴必须得在安寿堂里办。
而且不许动用安寿堂里原有的丫鬟们,说是离了这些人,怕老太太不舒服不自在。
让二夫人陶氏另外指派些伶俐人来操持接风宴。
柴妈妈是知道自己主子霸道惯了,给源嘉伯爷生了五个儿子,很是长脸。
向来是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性子。
柴妈妈便小心翼翼的去回了陶氏,陶氏也不在意这些,她自己再过上三五月便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面子不面子的,也没那么重要。
便让内厨房的灶上妈妈们去了安寿堂旁边的小厨房,又招呼了三五十个仆婢,把八仙厅布置得格外锦绣。
别的不说,这场面是撑起来了。
但陶氏这个当家的夫人,还要前去安寿堂给嫁出去的小姑子秦蕴叶请安。
秦蕴叶受了陶氏的拜礼,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她扫视了周遭的所有人,连记不住名字的侄儿侄女们都在,却是没看见自己的二哥哥。
便问道最小的弟弟秦敏佳:“小弟,二哥哪里去了?”
秦敏佳一副不愿意提起的模样,面带愁绪道:
“他在安宝巷的妓子那里。”
“从正月过后,就没回来过。”
秦蕴叶听了这话,把身旁的茶盏往地上一扫。
“好大的威风,我还打量着你们接风宴这般认真,是有心悔改呢?”
“原来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正主高兴着拿粉头取乐呢?”
秦蕴叶气上心来:“这饭我不吃,谁爱吃谁吃。”
一旁的源嘉伯爷看不下去了:
“你还当自己是做姑娘的时候呢?”
“娘家人都三请四请了,你还在这里耍威风?”
秦蕴叶心里有气,始终不愿意去用晚膳。
眼看着众人僵在了这里。
秦尔思看着其他人都是这番模样,只好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姑母劝道:
“四姑姑,咱们这里离祖母的卧室近。”
“闹了半天,既开不了席,还吵着祖母了。”
“不若咱们先吃些饭,饭后才有力气和精力去陪着祖母。”
秦蕴叶方才看着底下一圈儿的姑娘,并没有细看。
此时秦尔思那张与老太太有七分像的脸庞,被烛火照得朦胧。
秦蕴叶不自觉便柔和了声音:“你是思姐儿罢?”
秦尔思行了一礼道:“难为四姑姑还记得我,我是思姐儿。”
秦蕴叶方才对着秦府的众人不假辞色,连亲弟弟秦敏佳也受了好一顿排揎。
但对着秦尔思的态度却大为不一样,让她在自己的旁边坐下,拉着手道:
“好孩子,我来了这大半日了。”
“虽然耍了好些威风,但给我提过一句母亲该如何了的,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你,心里还记挂着母亲。”
“我之前得的信上说,也是你使了药把母亲救转了回来。”
“我真该谢谢你。”
秦尔思脸红道:“姑母不必客气,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祖母一向把我当眼睛珠子疼,我若是不孝顺,怎么对得起祖母。”
秦蕴叶叹口气道:“你是个好的,可惜摊上这么个老子。”
“看在你的面子上,咱们就去吃饭罢。”
“免得闹哄哄一团,吵着母亲。”
众人见此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难哄的姑奶奶给说动了。
因为秦蕴叶方才的那一阵子发作,使得大家都有些不舒服。
再加上秦家吃饭向来恪守食不言的规矩,这顿饭吃的很是沉默压抑。
吃过饭,秦蕴叶让仆婢把自己的东西,在安寿堂东边的偏院里安置好了。
便把所有人赶了出去,只留了秦尔思一个说话。
夜深了,秦蕴叶穿着家常松散衣裳,只带着穿枝莲花纹金边抹额。
她命丫鬟把自己共有五层的首饰匣子,抱到小塌前。
齐齐翻开来,珠光宝气晃花了眼睛。
秦蕴叶对着秦尔思道:“思姐儿真是个可人的姑娘。”
“我看着你,便想起了母亲年轻的时候。”
“也是这般的文弱秀气。”
随后秦蕴叶直接动手,把一对南方极好的堆丝岫玉手镯,套上了秦尔思一双素手。
“思姐儿戴着这镯子,真好看。”
“姑母这次回晋阳来,带的东西不多。”
“思姐儿有什么看中的,尽管了挑。”
秦尔思连忙推拒道:“四姑姑快别这样,我是不好受这礼的。”
秦蕴叶叹口气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模样虽然像我母亲,但是脾性更像我父亲些。”
“姑母知道你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是女子活在这世上,就是活个脸面而已。”
“姑母这次从京都来,倒是有个消息要先与你说。”
“那禄定候府的二哥儿,喻修永小郎君近些日子可是出了名了。”
秦尔思抬头问道:“如何出名了?”
“是他做了什么事吗?”
秦蕴叶看着自己侄女脸上有着茫然,白净的眼底有没睡好的青黑,
“可不是做了了不起的事吗?”
“他与当朝首辅符温书的嫡子起了争执,居然还赢了,可被传为美谈呢?”
秦尔思知道符温书是当朝首辅,炙手可热。
连禄定候府这样的勋爵人家,都要暂时避开锋芒。
她好奇的问道:“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情?”
秦蕴叶叹了口气,爱惜的摸着自己侄女瘦弱的手道:
“为了京都出名的官伎宁恨风。”
“前些日子,已经办了梳拢宴了。”
秦尔思骤然听闻这消息,却比她自己想象得要平静的多。
这么几年的光景,又遇上了些事。
她与之前的性情,也有了很大的转变。
秦尔思居然扯出了一个笑容:“不知是何等女子,让我竟然还没过门,就成了旧人了?”
她的这个玩笑开的不伦不类,让秦蕴叶心疼起这个侄女来了。
她上前拦住自己的侄女,劝说道:
“思姐儿,莫要胡说。”
“那等女子,给你提鞋都不配。”
“你是咱们秦府嫡出的女儿,阁老的亲孙女,是做大妇的好姑娘。”
“这等女子幸好还没过门,便是纳了进来,也有的是收拾她们的办法。”
秦尔思却看着阴沉沉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