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已经和二房实际做主的陶氏,商议清了财产分割的问题。
秦文涞唤人伺候了笔墨,一共写了一式三份的分家契书。
三人核对的了字迹无误后,秦文涞先说道:
“敏仁媳妇,虽然你可以做你们二房的主。”
“但你还是把你当家人喊回来好些,让他给老太太磕几个头,全了这份情谊,再签字。”
陶氏见秦文涞提到了关键点上面,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
只能用帕子遮住脸,做出羞愧状。
一旁的陶妈妈闻弦歌而知雅意,替她主子说话道:
“两位族老爷有所不知,咱们家老爷自从过了正月十五后。”
“就放了话,说家里既然没人待见他,他也干脆不回家了。”
“他在安宝巷的小西娘那里住下了,说是包了一整年。”
“每天大把大把往外撒银子,唤了许多粉头来取乐,日子过得比神仙还美呢。”
说完这些后,陶妈妈心有不甘的往地上吐了口浓痰。
“呸。”
两位族老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两眼昏花,眼含热泪。
突然觉得方才商议好的一成家产,又给多了。
但已经商议好了,也不好再改口,由陶氏和秦文涞两人做主签字按了手印。
不过这还需要另一个人点头同意,那就是神智如同小孩儿一般的秦老太太。
秦文涞上前握住秦老太太的手:“老嫂子,你现在这般不好了。”
“全是不孝的儿子秦敏仁干的,咱们把他赶出去好不好?”
秦老太太现在有些糊涂,一连听了好些遍,才明白是要把秦敏仁赶出去。
自从除夕出了事后,秦老太太只见过秦敏仁两次,根本没什么印象。
听说要把这个不相干的人赶出去,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痛快的按了红手印,这事情就算了了。
秦文涞见事情办妥,也算对的起过世多年的大哥秦文滨了,长舒一口气。
对着陶氏嘱托道:“敏仁媳妇,你如今还理着家事,慢慢把东西交给你的弟妹,然后便搬出去罢。”
陶氏知道这是理所应当的事,点头应承了。
金枝知道陶氏这一走,齐氏根本没有能力支持这么大个秦府,而且她现在还怀有身孕。
况且秦尔思一离开,根本没人真心关心老太太。
她低着头,附耳在老太太耳边说道:
“老太太,若是二夫人搬出去了,您的孙女也不能常来看你了。”
“所有的孙女都是,看不了您了。”
秦老太太本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分家一事,骤然听得日后见不了孙女。
开始耍起小孩子脾气来,大声道:“孙女不能走,孙女不能走。”
一连喊了好几声。
这时与陶氏交代事项的秦文涞回过头来,看着秦老太太一副被抢走玩具的样子。
叹了口气:“看来老嫂子,还是舍不得那孽障的儿女。”
陶氏见此,打量了金枝一眼。
这丫头还是个忠心的,婆母都这样了,还仔细守着。
秦文涞转头对着陶氏道:“既然如此,不如让儿郎们和姑娘们还留在老宅里。”
“分家不分居如何?”
“不过那孽障,即便是逢年过节,也不能回来看望老嫂子。”
“就当没生过他最好。”
陶氏见此,客气道:“如果三弟妹,不嫌弃我们这家子人留下来晃眼睛的话。”
“我是愿意厚着脸皮留下来的。”
“外面的宅子也不必置办,尽管让我家老爷睡在安宝巷的小西娘那里。”
“反正他也把那里当做半个家。”
两位族老听了这话,便明白陶氏要把丈夫秦敏仁赶出去。
但眼下分家的契书已经办妥当了,他们的目的也算和陶氏一样,让老太太再见不了秦敏仁。
两人摇头摆脑的说些场面话,便默许了陶氏这个以妻克夫,以下克上的行为。
丁静竹今日也在雅室内伺候秦老太太。
听得陶氏与两位族老,不过三言二语便做出了分家的决定。
但分家的结果,却是只有二老爷秦敏仁一人被赶出了秦府。
而陶氏手里,却捏着二房分家后的二十万两银子家财。
丁静竹不得不在心底感叹,这位二夫人当真是个既精明又厉害的明白人。
只可惜嫁给了秦二老爷秦敏仁,这种在脂粉堆里逞英雄,亲娘面前耍威风的好汉。
两位族老毕竟还是男客,眼见事情谈妥,秦老太太又糊涂得说不上几句话。
也不好再留,喝了几盏茶便离开了。
两位族老临走前特意嘱托陶氏,过些日子会与在族里开祠堂,在族人见证下把二房分出来。
陶氏知道大事已定,余下的不过是些形式,故而也应承了下来。
夕阳渐渐的给安寿堂外枯枝,染上了金黄的影子。
陶氏看了眼正在院子里踢蹴鞠的两位庶出姑娘,秦尔如和秦尔姝的脸上一派天真明媚。
夕阳照在陶氏的脸上,显得有些复杂。
到了晚间,秦尔思还是像之前一样,陪着秦老太太用了晚膳。
耐心细致的模样一如之前。
不过以前的祖孙晚宴,大多是老太太教导秦尔思世情道理。
如今却变成了,秦尔思不厌其烦的给秦老太太讲之前的事情。
秦尔思一面亲自用紫檀雕花美人锤,给秦老太太捶着腿脚。
一面小心道:“祖母,前两日听母亲说起这消息,想着你应该还不知道。”
“姑母正月里得了您的生病的消息,便和姑丈那边商量好了要回晋阳看您。”
“这个月的中旬已经包了船,从京都往咱们偏北的晋阳赶了,想来月底便能到家了。”
秦尔思口中的姑母,自然不是同在晋阳州的二姑奶奶秦蕴芳。
而是秦老太太的亲生女儿秦蕴叶,京都的源嘉伯爵夫人。
秦尔思见老太太对自己的女儿似乎毫无印象,只能再好生重复一遍。
“祖母,您女儿要来看你了。”
秦老太太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一连说了几句“好”“好”“好”。
秦尔思见此,只得耐着性子说了些以前的旧事,和一些诗书道理,然后便打算回逊遥院里休息。
丁金竹看着秦尔思这些时日特别劳累,有心与她说几句话,便提灯走在前面。
说笑道:“三姑娘这些日子,待老太太可太过用心了。”
“我说句僭越的话,姑娘只当玩笑。”
“姑娘好似和老太太掉转了辈分,颇有些待自己儿女的用心了。”
秦尔思听了这话,难得莞尔一笑,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若是旁人说这话,我必然要生气的,但你不同。”
“说来这世上当真是只有操心的父母,没有孝顺的儿女。”
“我想起我父亲,心口始终还梗着一口气呢。”
“既上不去,也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