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士兵虽然待遇比绿营兵要高上不少，但训练强度上也比清军士兵要强上许多，士兵在训练时稍有懈怠，就会遭到军官的呵斥甚至军棍。

靠着近乎严苛的军令，楚军各旅官兵几乎都对军官的军令产生了条件反射，尤其是老五旅的官兵更甚，因为他们组建时间最长，接受的训练也更为严格。

在各队队官的号令声中，举枪突刺的白杆兵步队根本不在乎身前清军的长枪和大刀，每个人都不管不顾地把手中的五尺长枪尽力向前突刺。

白杆兵之所以能在明末闯下如此名头，其原因就是配合默契，在长枪兵突刺的同时，枪盾兵也会适时跟上，为前队突击的长枪兵提供掩护。

仅仅是两轮齐刺，苏松绿营的那些披甲精锐就遭到了楚军枪兵毁灭性的打击，不光正面的清军倒毙无数，就是他们身后的清军也受到了波及，一些轻伤倒地的清兵刚想爬起就被后队同袍践踏于地，活活踩死。

在楚军枪兵、铳手还有炮兵的联合绞杀下，清军的阵地前很快就堆满了尸体，而且那尸堆还越堆越高，汩汩的鲜血混杂着泥土淌的到处都是，大地一片黑红，那些断了胳膊和大腿的伤兵也不在少数，一个个在地上拼命地挣扎哀嚎。

望着身前宛如修罗地狱般的沙场，欧阳凯头皮发麻，张士信浑身冰冷，他们没想到他们苦心训练的营兵会如同猪狗被贼寇屠戮。

“败了，败了！”

面对近乎一边倒的屠戮，苏松兵终于全面崩溃，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获胜的希望。

尽管欧阳凯还在拼命摇动着他的总兵将旗，但依然遏制不住这全军尽溃的局面，哪怕他们的亲兵队此刻已经砍杀了数十名溃兵，可是他麾下的营兵还是一个个抱着脑袋往回疯跑。

有不少急于逃生的溃兵甚至在慌乱中冲击了欧阳凯的将旗，密集的人流压的欧阳凯和他的亲兵队节节后退，到最后连欧阳凯都弹压不住崩乱的溃兵，只得倒卷着将旗往中山门方向退去。

“太凶残了！”

城头上总览战局的阿席熙和喀楚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城下的一幕。他们没想到长毛贼寇竟然如此悍勇，更想不到苏松绿营会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全线战败。

同样退到后阵指挥的张士信见情况不妙，连忙带着自己的亲兵收拢溃军，想重整军马再战，可壕沟内的楚军火铳手又打出了密集的火力，铳声中又有百余清兵被飞射而来的铳子打成了马蜂窝。

首当其冲的张士信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楚军火力的覆盖，虽然他身上的盔甲足够坚固，但依然从马上被击落下来，张士信尽力想要重新站起来，但刚才的重摔折断了他的胫骨，他只能忍住剧痛依靠在几个清军的尸体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把目光看向了从神策门出击的崇明绿营身上，可他却发现崇明绿营的军阵现在也在疯一般的后退。

“……狗日的江大治，你不得好死！”

欧阳凯同样也在骂娘，他也没想到奉命策应他的崇明绿营竟在苏松兵溃败之前逃跑了，而且还逃的如此果断，如此彻底，以至于苏松兵完全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但是欧阳凯已经没有时间纠结友军的溃逃了，因为明军的步阵响起急促的金鼓声，然后便是一队队刀盾兵踩着鼓点声，顺着各队队旗的指引越阵而出。

这些刀盾兵并没有如前队的长枪兵那些在不断前压，他们只是在战场上来回搜索没死的清兵，然后用长刀结果他们的性命。

张士信拿着长刀还想抵抗，却被明军刀盾兵的盾牌架住了他刚刚举起的长刀，接下来便被几个楚军士兵狠狠按住，直接在战场上枭首示众，张士信很恐惧，他很想向身前的贼寇求饶，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脖颈处就传来了钻心的疼痛感。

“撤，快撤！”

张士信的丧命让欧阳凯方寸大乱，但他没有蠢到想去继续抵抗凶残的贼寇，而是喝令执旗手扛起他的大旗逃跑。

看到总兵将旗后撤，还在抵抗的苏松绿营也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此时此刻他们再也没有了刚出城的傲气，而是想着尽快远离这些该死的长毛贼寇。

清军的溃败让楚军上下精神大振，人人奋勇上前追杀，一直紧盯着欧阳凯将旗的阿尔巴，把枪尖一指，厉声朝后喝道：“随我去杀那清将！”然后一马当先地带着两百余随他反正的满洲兵朝欧阳凯逃跑的方向追去。

兵败如山倒，阿尔巴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杀到了只知道逃跑的欧阳凯的将旗前，只那倒毙了一地的苏松营兵，昭示着刚才阿尔巴冲锋的血腥。

眼见那些叛了大清的满洲马甲又追了上来，欧阳凯的亲兵队长张老三急了，他大吼一声，刷刷两刀将一名持矛剌他的楚军骑兵从马上砍翻，尔后狠狠地一拉马缰，在电光火石间勒住了战马，手中马刀顺势一挑，又一个楚军骑兵的手臂便已经被切了下来。

只不过张老三的垂死反扑还是徒劳，就在他砍断了楚军骑兵手臂的同时，阿尔巴的骑枪已经如同毒蛇吐信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张老三甚至连长刀都没来得及收回，那杆骑兵便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捅穿了他的胸膛，一拨一刺之间，张老三的胸口就出现了碗口大的破洞，那丑陋的脏器顺着伤口，混合着血水淌的到处都是。

“大人……快走！”

拼将一死酬知已，张老三是当年南都之战被欧阳凯从死人堆中救出来的，现在他就要用他的生命为他的恩主杀出一条生路，为了保住恩主的性命，张老三强忍着腹部传来的疼痛感，挥舞着长刀咬牙继续上前。

“好奴才！”

张老三的武勇令阿尔巴暗赞不已，但他并没有手软，手中的长枪又是一举一送，顺着张老三肚子上的伤口再度捅入，尔后狠狠朝天上一挑，将一百多斤的张老三直接挑上了半空。

“别杀我……愿降！”

欧阳凯亡魂尽丧，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想什么在总督大人面前展示武勇了，他只想保住性命，只想眼前的这个满洲大爷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