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的脑子已经开始飞速旋转。
假设,如果他知道自己在查手表爆炸的事情,那么,他一个这么难以琢磨的人,对自己亲生女儿的爱和绝都能做出断崖式的不相同。
那么,关文不能肯定他会不会直接斩草除根。
“你紧张什么?”张振业突然说话,随后慢条斯理的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方形的盒子。
关文本能的觉得里头是炸弹。
可张振业有条不紊的打开,黑色绒布里镶嵌着一枚中山手表。
表盘嵌入下头的海绵里,暂时看不出厚度,但是表盘和袁明林那颗一模一样。
“是我订的!”张振业掏出来就戴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随后自我欣赏的左右看了看,叹气道:
“这手表是我太太八年前送我的,但是那时候的技术并不先进,表盘内的表芯工艺繁琐。”
要说明什么?说明早期的中山表因为工艺繁琐不够简化,所以,表盘容量就得厚?
关文觉得这个说法表面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就因为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问题才更大。
他为什么无缘无故跟自己提表芯的事情?
欲盖弥彰?
关文笑了笑:“其实我答应表的事情是我自己也想定一块。”
张振业没有抬头,一直在孤芳自赏这自己那块腕表:
“找赵贤就可以定制。”
关文应了一声:“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孩子。”
关文不等张振业说话转身就走,咯吱咯吱!
细微的声音传入关文的耳朵根子里。
关文听得出来那是咬牙的声音。
好你个张振业,我关文来到这个世界奔着和平的原则发展科技,你却想要老娘家人的命?
关文骑着自行车到了县上,没急着回家,到了文具店里头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了赵贤。
那头刚接电话,关文就笑了:“赵经理,我看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只不过是打听了一下谁定制了,没想到你这嘴上说要挖我,那边学会拍张厂长的马屁了,你这样办事,我很为难的。”
关文的声音柔的像是一只小猫儿,但是句句听上去又带了针尖儿。
那头许久才传来经久不衰半死不活的声音:
“关小姐,我从来不拍任何人的马屁。”
“是吗?那你昨日怎么拍我马屁的?这么快就忘了?”
关文觉得这件事就她和赵贤知道。
“好吧,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赵贤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
“这不能叫拍马屁,这叫商业手段。”
关文一听这话明白了,他想把自己搞失业,然后只能去他那谋生。
张振业疑心重,赵贤可真是了解他。
“赵贤,你太自作聪明了,我觉得你们公司只负责做我的供应商。”
卡察,关文挂了电话。
给了五毛钱踏上自行车,不由得暗骂了一句:特么,打电话真贵。
才说两分钟不到就五毛钱。
关文想着,一股气都在脚底下了,蹬的那叫一个跟风火轮似的。
这么一耽误,踏上山路时,天就黑蒙蒙了。
总算天没黑头,还能看到人。
路边山石头上就坐了个歇脚的。
“小文?小文……”
关文一愣,窜出去好几米才刹车,回头看去坐在路边的原来是张翠兰。
张翠兰扭着小脚跟上来几步。
关文下了自行车:“咋了?”
“我这……”张翠兰急的一咬牙一拍大腿:
“我这也是没法了,晓燕出不了院,医生说还得住两天。”
张翠兰撩起褂子揉了揉眼角:“我真不是愁钱吗?还好老天爷可怜我这老婆子,竟遇上你了,以前都是我不对,明林不在家,你就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晓燕毕竟是我娃儿啊。”
说着张翠兰哭的跪下:
“就当是我借的,我砸锅卖铁也给你补上,小文啊,除了你没有人帮晓燕了,你就帮帮她吧……”
三百块也不够?关文觉得这个年代的物价没这么贵啊。
“我去看看!”关文调转方向去了县医院。
医院很简陋,大门挂着两条擀面杖粗细的把手,走廊里头贴着雨花石打磨的地板砖。
两侧竖着用麻绳扎着的凉席,里头卷着各式各样的铺盖。
这应该是病人家属。
护士在走廊里吆喝着:“自带铺盖的五块钱一天,赶紧来缴费。”
关文冷不丁的一缩脖子,五块钱一天?打地铺?
这都顶的上一天的床位费了。
张翠兰死死地攥着空空的布包一直跟在身后,一听护士吆喝,她浑身打哆嗦。
足有一股催命的感觉。
“小文,你听见了没有,打地铺都收费……我真的没有钱了!”
张翠兰拽了拽小文的衣袖,喉咙里好像憋了一口老血,想哭,却找不到地方。
关文没有搭理张翠兰,她停在三号病房外往里看。
一股臭脚丫的味道迎面扑来。
一共八个床位,床缝里都铺了铺盖。
病床上都是浆洗的泛黄的白色床单,很多是花色的,一看就是讲究的人从家里自带的。
袁晓燕神情恍忽的躺在靠门的位置,手上裹着纱布,乍一看去都不知道是死不瞑目还是半死不活。
“唉,你们是袁晓燕的家属吗?得缴费了昂,不然今天就得出院,还有人等着床位呢。”
护士敲了敲门转身就走。
关文呛不住那种臭脚丫和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转身出了病房。
张翠兰以为她要走,瞬间拽住了:
“小文,你让我一个老婆子在这给你跪下吗?啊?就看在明林的份儿上,你可不能走啊,你一撒手不管了,我怎么办?我娃儿咋办?”
她压抑着喉咙里的声音祈求。
关文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心里头闪过一丝欣慰:
“你也知道疼娃儿啊,你的娃儿也不是男娃是不?”
张翠兰勐地童孔放大,抓着关文的手下意识的松开。
他眼神变得越发绝望,看着关文一步步的顺着走廊远去的背影,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匍匐在地上哭的震耳欲聋。
很多人都看向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孤寡老人被抛弃。
收费窗口只有一个。
关文问了一声:三号病房,一号床的家属,麻烦开个明细发票给我。
窗口里的护士放下茶杯:“三零一啊,你是要交住院费还是要办理出院手续?”
关文觉得这货是聋了吧:“我要住院所有费用的明细,如果你听不懂,换一个听得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