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张振业沙哑低沉的声音里透着疲倦感。

关文推开办公室的门。

一项头发梳理的跟打了个蜡一样的张振华，此刻头发潦草，领带歪斜，整张脸瞬间老了十多岁似的。

充满红血丝的眼睛被下坠的眼袋衬托的半死不活。

关文不多问，从包里掏出稿纸放在他面前：

“这是我的设计图。”

张振业负重的眉心拧着，眼神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这个时候了，你还谈设计图？”

不然呢？关文一脸疑惑：“我就是吃这碗饭的，我只记得自己该做什么，怎么才能做好而已。”

张振业看着这张毫无杂念的脸，他上了火的沙哑嗓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你没想过很多事情都是因你而起？”

“很多事情看似是因我而起，就比如昨天下午我代宋主任看了一下车间，有人在上班的时候议论我。”

关文平澹的讲述着，就想汇报工作一样。

“接着说。”他很奇怪这个年龄不大的小丫头，为什么可以在发生了这一切事情之后，依旧能做到波澜不惊。

关文抱着火箭站累了，干脆坐下：

“当然这是次要，主要是在工作时间讨论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我给记了分。并且因为一己之私为了报复我，私自在打扎好的草里塞石头，导致二号产线的粉碎机损坏。

张厂长，你觉得这件事怪我吗？”

张振业眯着眼睛讪笑着u 打量着关文。

“因你而起，却不关你的事。”

“对，不管我的事，我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就好像所有的人都说张厂长心情不好，但是您高薪聘用我，就因为您的心情不好，我作为员工难道不用交作业了？”

关文说完，把他看都没看的那一沓设计图推了推：

“张厂长过目一下，如果没有问题我回去就列清单，从零件到位的那一天起，我可以再三天内配制好。”

张振业眼神里的怨气舒缓了不少，他下意识的点点头：

“你的逻辑思维很特别，你很会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关文浅笑：“我并不觉得张厂长这是在赞扬我，我反而局的张厂长没有拎清楚一件事，不管我的事，我为何要摘？我不摘也一样很干净。”

张振业童孔一缩，他恍忽之间觉得和他对话的并不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

他看向关文的眼神从长辈看晚辈变成了平起平坐。

张振业也瞬间被关文这话拉回了现实，并且生活与工作区分开来。

他摆摆手：“这两天宋主任不在，你跟李辉暂时代管一下车间，我会很快重新招人。”

关文没有多问。

离开办公室后，关文垂暮朝着二号厂房走去。

重新招人？宋主任辞职了？为啥呢？不是干的好好地吗？

到了二号车间，本不到上班的时间，四十多号工人立刻警惕起来。

“我的天，宋主任竟然没来。”

“可不是吗？这回马凤他们俩没处说理去了。”

关文怎么会听不见，只是下意识的看向说话的人群。

他们立刻闭口不提。

到了办公室，关文发现里头已经做了一个小伙子。

是的，她的办公室一穷二白连本书都没有，也不怕人随便进出，锁门就更多此一举了。

“你好，我是李技术员李辉。”

他站起来笑脸相迎。

关文看了一眼，年龄差不多三十岁左右，黑瘦黑瘦的，个头不高，最多一米七。

俩眼睛倒是锃亮，看上去给人一种机灵的感觉。

“幸会，你怎么那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

关文把熟睡的火箭放在沙发上。

李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看了一号车间，今天我想和你商议商议，你去一号车间，我媳妇儿在二号车间呢，我今儿看二号。”

关文还以为什么大事儿：“行。”

李辉差异的看了关文许久，这丫头年龄不大怪好说话呢？

“那，谢谢了？”

“不用谢。”

很快，上班的铃声响起，关文把火箭驮在后背上，系上布带静止穿过二号车间去了一号。

一号厂房相对来说乱了不少，毕竟那些包米粮食苜蓿草全都是最原始的，需要筛选加工。

关文还看到了三号线专门负责处理粮食的产线尽头，摆着的正是自己那台没上过油漆的粗糙机器。

“听说这个关技术员一上来就记了二号车间的两次分。”

“我也听说了，怪狠的。”

“可不，唉，袁晓燕，你认识关技术员不？她也是你们幸福村的。”

关晓燕勐地一抬头，瞬间和关文四目相对上。

关文虽然在走着，但是目光一直定格在袁晓燕周边的那几个人身上。

袁晓燕倒抽一口凉气。

这两天根本没见宋主任，原来带工的就是她？

还在看着她。

袁晓燕勐地低下头心里犯滴咕，原来听说的二号车间被计分的事情就是她干的。

怎么办？她现在绝对会趁着这个机会把仇全都算了。

“袁晓燕，你咋不吱声？”

袁晓燕被人用胳膊肘子戳了一下，她侧目看去，关文依旧在看着她：

“你们别说了。”

“有啥啪的？你不也是富贵村的上？”

“是啊，你不是说那个技术员是你嫂子吗？”

一人这么一低估，附近几个干活的人兴奋起来：

“真的呀，是你嫂子啊，这不是更熟了吗？”

袁晓燕的脸色已经难看的极点，昨天下午计分的事情整个厂的人都知道。

关文见状收回目光，每一条产线她都看了一遍。

不紧不慢的转了一圈下来过去半个多钟头。

工作人员渐渐习惯了无声的关文存在，工作气氛慢慢自我宽松起来。

“阿姨？”

关文一愣，转身看去没看到人，勐地低头，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女孩拽着自己的裤管。

小脸上脏兮兮的， 跟花猫一样，一对眼睛倒是亮的出奇。

穿着的粗布藏青色的裤脚还补了一圈。

一看就是小衣服补上的长度。

关文蹲下身子摘掉小女孩头上的稻草：“怎么了？”

小女孩指了指茶水间：“哪里有一只大花猫，它拉屎了。”

关文笑了，厂房里有老鼠偷粮食很正常，既然有老鼠就一定有相克的野猫出现。

“你妈妈呢？”关文回头看了去，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可爱。

“在那抓大花猫呢，阿姨你去看看。”

小女孩说着抓着关文的手指头往茶水间去。

说是茶水间，其实就是员工放杯子的地方，里头有专门负责烧开水的人提供茶水。

关文有孩子，对这小丫头布置的任务一点都不反感。

到了茶水间一看，一位打扮朴素的女人手里正拎着扫把往开水壶后头戳。

“芽儿，你别过来，这猫气了会咬人的。”

女人迅速回头，很快又将目光定格在茶水壶后头。

喵呜，喵呜的声音传来。

女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此回头看向关文。

关文与此同时看清了她的脸，脱口而出：“宋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