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正忙不迭的翻找自己的衣服给她先裹上。

买来的棉花都还没来得及套。

关文的手突然顿了顿：“这不是也不错吗？比在家强，来，先穿着大姐的这件毛衣。”

关文递给她，见她目光阴鸷的盯着自己，像是没看见自己手里的衣服似的。

垫着脚给老三套上：“虽然破了点，但是好歹不冷。”

关文转身又去换鞋，自己穿着单鞋，把棉鞋放在老三脚。

老三迟疑的低头看了看这件打补丁的毛衣。

关文叹了一口气，这毛衣还是她捡袁晓燕穿剩下的，这个年代都是穿着汗衫套棉袄。

春秋天“脖子”短，一般家庭哪有那个闲钱布置春秋天的衣裳。

都是过了冬脱了棉袄就是汗衫，实在是热又怕冷着，那就把棉袄披在肩膀上也就过去了。

“老四老五老六呢？”老三面无表情的问道。

关文让老三坐在床沿上，蹲下身子给她换棉鞋：

“唉……送人了，小五在外头玩呢，不过家庭条件都不错，将来可以上学识字，放心吧！”

老三没有再说话，瞬间感觉冻得没知觉的脚丫，此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暖意从她脚底板升上来。

“暖吧？”关文扶着膝盖温柔的问道。

老三纠结了许久，眼里终于有了个温存，她点点头。

“你在这屋里坐着暖和暖和，我去找小五搭把手做饭，晚上一起吃。”

关文是从袁家前院外找到的小五。

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在玩雪，这一场雪并不大，地上的雪被反复踩过变得乌漆嘛黑的，竟也不影响孩子的玩心。

一说三姐来了，小五拍拍屁股雀跃的往家跑。

一头扎进屋里冲着老三炫耀她的棉袄。

老三眼里闪过迟疑的神色，看看这空落落的房间里，可见大姐并不富裕，棉衣这么奢侈，她们这是给大姐添麻烦了。

“去帮忙，不可以吃闲饭。”老三冷冷的命令着。

过去几个姐妹在家时，她打猎，老五老四就负责挖野菜做饭，老六年龄小，捡柴火这些是可以做的。

她们分工明确，没有一个闲人。

眼下也是，小五抱柴火烧火，老三切肉，关文炒菜。

文就看着这二十来口人已经砍掉了所有的树，而且围墙刨地基拉线砌砖，简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高。

一咬牙把五斤肉全都切了，锅里加了三颗大白菜，放了足足得有两斤的粉条，满满的一大锅。

肉香味弥漫在整个林子里。

到了傍晚五六点钟时，东屋的地基已经盖了三皮高，整个院子的形状清晰可见。

满满一大锅菜，五十多个馒头堆得锅盖都翘起来了。

可即便如此，最终吃的是连汤水都没剩下。

老三见状根本没舍得吃多少，一碗菜剩了半碗递给关文：

“大姐你吃吧，我出去一下。”

关文还没回过神来，那碗已经塞进自己怀里了。

关文微微一怔，打算明天赶早集多买点肉回来，毕竟二十来口子人吃饭呢。

“别乱跑，这里你又不熟。”关文叮嘱着，见老三拿起砍柴刀出门去了。

张凯几个扎堆抽烟的兄弟看直了眼：

“我去，这位是谁啊？这么彪悍？”

“你瞎啊，看大相跟嫂子长得差不多，应该是咱头儿的小姨子。”

“幼，这谁敢娶整天拎着砍柴刀的主儿啊！”张凯伸长了脖子目送着老三消失。

这话关文也听见了，别说没人敢娶，她得乐意嫁才行。

这才十六七岁，性子就这般野。

想想也好，免得跟她和二妮似的被人欺负。

夜幕降临了，因为活来的太突然，也没准备拉个大瓦的灯泡，这晚上就没办法赶工了。

张凯开着解放农用车正打算拉着一车厢的人回武装部。

村里的狗吠声杂乱不堪，一帮大老爷们跟约好了一样一熘烟的往幸福山上去。

有的拿绳子，有的拿粪叉子，还有的扛着锄头和镰刀的。

“咋回事啊？”关文拿着抹布跑外头问。

十几个壮汉已经一熘烟没影了。

后头跟着几个踹手的老娘们：“说是山上跑下来一头野猪，得有三四百斤往上，这不，俺家男人带着俺儿子去抓呢。”

“可不！”张大娘上下扫了一眼关文，反正他家又没人，就算是有，一个人两个人的能抓住那野猪吗？

“听说还带了一窝猪崽子，这人一多啊上山给撵散了，母的抓不住，好歹能落个猪崽子也不孬。”

关文心里咯噔一声。

农用车呼啦啦的驶过来，张凯的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

“嫂子，你做的饭太好吃了，咱们明个再来。”

关文下意识的摆摆手，转身回家里，见袁明林正抱着火箭蹲在矮墙边上检查。

“明林，你别看了，赶紧上山瞅瞅去，老三指不定去打猎去了。”关文丢下抹布上去把火箭接过来。

袁明林一愣：“打猎？幸福山上哪有什么野玩意儿？最多也就几只野兔子野鸟啥的。”

毕竟幸福山可不比深山老林关山一代。

那一代野玩意多。

“不去拉倒！”关文抱着火箭进屋，见小五正趴在床边捯饬她的鞋框子。

里头装的都是针线碎布条，她在那学者缝沙包。

“小五，看着火箭，大姐出去一下。”

“好的大姐！”

关文放下火箭，着急的在门口打转转。

看见锄头颠了颠，有点不顺手，想想三四百斤以上的野猪得有多大啊。

那玩意可是有獠牙的，拱一下都要人命，还力大无穷，砍几刀都未必能砍破那厚皮。

看了看，还是菜刀吧，好歹锋利点儿。

关文拎着菜刀，拿着家里唯一的电器手电筒，一跺脚拽了个蛇皮口袋塞进胳肢窝就往外跑。

“小文！”袁明林勐抽一口凉气，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咋老三一来自家媳妇儿也变得如此彪悍？

关文刚到山脚下就看见黑漆漆的林子里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大都聚集在幸福东山这一代，还有几个结伴的明显拉成了括号状往中间包围。

“你疯了？”袁明林抡圆了胳膊几步就追上了：

“这么黑上山干嘛？”

“老三上山去了，说是遇到野猪了。”关文举着手里菜刀往山下指了指。

可不，村子里狗吠连连，男女老幼都揣着手在下头等着看热闹。

在这个电视机都没普及的年代，有热闹看的时候，各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夜不睡觉都得看到底。

正说着，关文死角并用往上爬，幸福的山确实比关山好，主要是上山挖野菜的人多，踩出来不少小路。

刚没入林子深处，关文就听见远处熙熙攘攘的咋呼声：

“快，小猪崽子，二愣子麻袋呢！”

紧接着呼呼啦啦的声音越来越近，关文耳朵一动：

“明林，快，跑那去了！”关文把蛇皮口袋塞给袁明林，自己拿着手电筒为他照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