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珂一直被梦缠着身。杨梓盛隔三岔五回来一趟，约莫十多天后，杨梓盛在一天早晨回家，样子灰头灰脸，颓废无神，进屋倒下就睡。看得出，他整晚未宿，精神压力山大。晴雨珂连续失神落魄的梦魇，脑袋昏昏糊糊，也是没精打采，懒在床上茶饭不思。

这天，孩子奶奶过来，接走了儿子。屋子里安安静静，晴雨珂与杨梓盛，一人躺在沙发上，一人躺在床上，各做各的梦，各打各的鼾。

第一天，两个人在沉睡中度过。到了第二天，肚子饿了，没有食物供给，蛔虫们在消化道内纷纷起来造反，扰得肠胃叽哩咕噜不得安宁。

晴雨珂找了几块饼干充饥。她想着梦，梦里的女人都在需要杨梓盛，他在那些女人眼里，是座伟岸的山，是她们赖以生存的依靠，更是改变她们命运的一块不可或缺的重量级筹码。梦里的女人对杨梓盛柔顺、崇拜，渴慕的眸子熠熠生辉。

再看看沙发上的杨梓盛，头发蓬乱，双眉紧蹙，胡子邋里邋遢，衬衣第一颗扭扣被撕开，浸出黄色的汗渍，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瘫软在地上。晴雨珂突然感觉自己胃里升起一股反常的厌恶，她对杨梓盛的情感，从十八岁在邮政局门口第一次见他便一见钟情，到如今演变成打内心里看不起他的庸懒与堕落。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自己变了还是杨梓盛变了的原因。

直到第三天，杨梓盛才勉强起来洗脸漱口，草草吃了一份方便面，向单位电话请假。

外面有人敲门，杨梓盛走进了卧室，关上门把自己闭了。晴雨珂只得开门，见是三个青衣少年，其中两个生得一副虎相，满脸横肉，另一个矮小干瘦，嘴皮薄得像张书纸，小眼睛骨碌碌地在晴雨珂身上打转转。大清早，三个陌生人敲门闯室，晴雨珂本能地要将他们三人挡在门外，不过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为首的大虎相少年用右肩一撑，她便趔趄后退。三个人大摇大摆走入屋子，不客气地坐进沙发，小个子还顺手拿起茶几上一只苹果，直接往嘴里塞了进去。

晴雨珂站在客厅墙边，怒火冲天，她强压着脾气道：“我不认识你们。”

另一个虎相少年说：“你老公杨梓盛认识我们，说好了一天时间，现在三天还不露面，我们只想见见他。”

晴雨珂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杨梓盛在外面闯祸了。她重新调整了一下声音与语气，小声问：“什么情况？”

“钱啊。五十万，天息五毛。”小矮子伸出双手张开双掌，然后一只手拧紧拳头，另只手挥动五指，在晴雨珂视线里使劲抓了两抓。

晴雨珂倒吸一口冷气。停顿片刻，便血脉喷张，她冲进卧室，将杨梓盛从床上拖了下来。杨梓盛低下头，走出卧室便被虎相高个子少年一边一个夹在中间，要挟着他往外走。晴雨珂怒气冲天，跑过去像只母夜叉挡在三个人面前，双手往大个子少年的衣襟上胡乱地撕扯一番，口里大声吼起来：“大白天还抢人呐，黑社会也不至于这么黑得不讲道理。”

几个人放了手，重新回到了沙发上，要求杨梓盛还钱。杨梓盛低声下气地说：“再给我一天时间。连本带利一起还。”

三个收高利贷的少年走后，晴雨珂逼问情况，杨梓盛开始口气硬朗，不让晴雨珂插手。经不过晴雨珂三番五次的说到天息五毛五十万本金第二天要还钱的现实，杨梓盛才说了那天晚上心情不好，在气头上，去一个老朋友家里做赌博，结果输红了眼睛，拿着筹码当现金，一次一堆，连续输了五十万，当时拿不出现金还筹码，被人逼着要砍十指，才被迫借了高利贷。

晴雨珂不听则已，听完火上加油，她骂道：“平常你也不蠢，干吗那天就那么蠢呢，五毛的天息你也要。这不明显是宰你没商量吗？”

“我知道，没办法，人家就放那个息给我。当时只有两种选择，一种选择是天息五毛，另一种选择是剁掉十指。我是万般无奈的，说好第二天要还的。”

五毛的天息是个什么概念，她算不清楚，她大致知道利息将会远远超过本金，利滚利，不消多长时间就会债台高筑，卖了车卖了房也还不清！晴雨珂恨不得自己有本事一掌劈死那几个放高利贷的鸟人！

她知道杨梓盛根本没有现金去还上高利贷，也知道杨梓盛根本不会去想办法面对这笔高债，他心里想着的只是气愤与恼怒，除此之外，他惟有躲在床上，把大白天当成黑夜，指望天上掉馅饼。

晴雨珂冷静下来，理清思绪，做好了如何借钱，从哪里开始，对谁开口最多借款数字，一一思考了一遍。然后她拨响了公安局林副政委兄师林境安的电话。她对林境安讲述了事情经过，问他可不可以报警。

林境安沉思片刻分析说，“不具备报警条件，没有字据，没有证人，没有照片录相资料，有利证据一条都不具备，警方是不能按你们说的实质情况备案立案的。”临了林境安开了一句玩笑，“高利贷虽黑，一般情况下都有明确框框即所谓的合同在先，二者愿打愿挨。像杨梓盛这种情况，实属少见，他是中了埋伏落了陷井，权当吃一斩长一智，莫落入埋伏者更加巨大的黑洞里才是上策。”

既然无法报警，那就只能凑钱。晴雨珂先回娘家，向三个哥哥借钱，三个哥哥都把她推给了三个嫂子，三个嫂子大喊穷，穷得身上布巾掉掉，晴雨珂明知哥嫂都有钱，人家故意喊穷，她无可奈何，只得空空而回。她又向姐姐晴雨娜开口，姐姐以孩子正在国外留学，婉拒了。在娘家不仅没借到钱，还被哥嫂抢白一翻，问她关于玉的情况，让她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晴雨珂自讨无趣，知道是因家母亲临终说的无中生有的玉，大家对她产生了意见，故意不帮，她被第一条借钱的路堵住，只能去走第二条，她到杨家兄姐家里借钱，同样，他们一个个哭穷更加厉害，说整个杨氏家簇数杨梓盛最富，如今开口几十万，他们哭都哭不出这么多钱来。婆婆听了情况，倒是心急如焚，流着眼泪给杨梓盛打了电话，杨梓盛在电话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烦躁地跟他母亲说：“我又没有向你哭钱，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婆婆便放下心头的石头。

双方家里都没有人肯借钱，晴雨珂将所有的外债全部收回，清理了虚拟投姿，凑了大半，还剩下小半与利息，她向卿妤琴开了口。卿妤琴借了二十万给她，又让朋友借了一些零钱给晴雨珂。

总算凑足了钱，用两个大黑色皮包装上，陪着杨梓盛到指定的屋子里去还钱。

走进屋里，里面被浓浓的烟雾弥漫，一只日光灯贴在黄渍渍的墙角发出暗淡的光。三个少年穿着清一色的花格衬衣，坐在旁边的塑料四脚凳上，翘起二郎腿，吞云驾雾。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拿着一把水果刀站在屋中央，气急败坏地骂着一个女人。

杨梓盛将黑包丢到为首的少年身上，站在门边，咬着牙闷声不发。晴雨珂认得屋子里的女人，她就是梦见的那个女人，是杨梓盛的第三任前女友交际花。

晴雨珂心想，交际花怎么到了这间黑屋子里来？还要受到一个持刀男人的唾骂与威胁？

少年打开黑包，拿出钱摆在桌上，数到一半，持刀的男子突然指着杨梓盛说：“摄像头里的人就是你，看你还要跑到哪里去。”说着挥起水果刀刺向杨梓盛，杨梓盛年轻时是运动员，篮球场上的骄将，反应能力强，他侧身避过水果刀，躲在了身边小矮子身后。

交际花发出了一声尖叫声。屋子里所有的人全部站了起来。持刀男子又将刀挥向数钱的大个子，说道：“你们吃钱也就罢了，还非得弄个摄像头糟蹋我的心。”大个子躲避不及，顺手将手里抓着的一沓钱向着持刀男子的脸上摔了过去。

持刀男子被一沓纸币打中脸，右眼立马青紫肿大。晴雨珂心疼一袋钱，她像在炮火中拣命一般，向着钱扑了过去。这是她借来的，钱没数清，纸条没有拿回来，黑老大不认帐就难，自己往后再去哪里借钱呢？

持刀男子的斗性被纸币击中后爆发，他挥着刀向着屋里的人左挥右挥。小矮子说了声：“快叫大哥来。”持刀男子一听，两眼凶光毕露，歇斯底里地对着杨梓盛咆哮起来：“早知道你们那点破事了，有本事搞她没本事娶她，算什么男人，今天我要灭了你！”说着又把水果刀刺向杨梓盛。第一刀刺进了杨梓盛的左臂，第二刀刺进了杨梓盛的腰部，眼看第三刀要中杨梓盛的心脏，晴雨珂心里大致是明白了怎么回来，她的本能促使他捍卫自家男人。她来不及细想，把手里的钱向着空中奋力一撒，冲到了杨梓盛面前，用自己的胸部挡住了刺向杨梓盛心窝的尖刀。

这一刻，晴雨珂看见了一股巨大的红流从胸口喷射而出，与此同时，她看见自己一个飞身跳到了空中，高叫一声：铠撒珂！

话音落地，一束强大的光，将站在地上一脸惨白的晴雨珂胸脯，照成花白一片。晴雨珂感觉自己飞在空中，空中的她才是自己，精神饱满，力量无穷，斗志昂扬，她挥手在空中顺势一抓，手里便出现了一把长扇。她拿着长扇，向着持刀男子横劈过去，那男子立马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抱头呻吟。她又挥起长裙，狠狠地舞动裙袂。交际花在屋子里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地上滚来滚去，鬼哭狼嚎一般尖叫不停。晴雨珂不想制他们于死地，她只想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

晴雨珂看见三个收高利贷的花格子少年，吓得屁滚尿流，弃钱夺门而去。晴雨珂飞起身，冲破了屋顶，她立于上面，看见屋外围过来一大群不明事理的观众。她还看见三辆警车，高鸣着警笛声，从街上疾驶过来。她微微一笑，双脚腾空而起，舞动着手臂，像只鸟一样腾云驾雾在云层。茫茫云海无边无际，晴雨珂穿梭在其中，身轻如燕，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