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珂站起身,回敬土地公公一个礼,声音温和地问:“想问问这片沙土上,还有多少没抬胎的野魂。他们是自愿不投的还是被控制着不准投胎。”
土地公公用拐棍在沙土里敲击三下,说:“除了几千小鬼,还有一个女人,都是被道士控制着不准投胎的,其他的人都已经去了地俯。”
“让他们一起去地俯报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以后将人来人往。”晴雨珂叹息。
“需要和尚道士来解符去道,方能走出沙漠去到地俯。”土地公公说。
“你不能?”晴雨珂问。
“你也不能的,需要道士和尚来。”土地公公爱莫能助。
晴雨珂想到自己的法宝,能虐杀万物,但不能解开佛咒,一阵怅然。这些小鬼天真无邪,他们本身死得可怜,还被道士控制了多年不让投胎,显得可加可怜。
“那个女人是谁,为何不去地俯转世?”林境安见晴雨珂无语,他问。
“她要等一个人,姓蒋,是个疯子,还活在人世,她说要等蒋疯子死亡后,与他一起去地俯投胎转世。”土地公公说。
“原来是个有情人。”晴雨珂幽幽地说,偷偷看了一眼林境安。
林境安笑得一脸灿然,他余光看见了晴雨珂的视线。
“那个蒋疯子转世了几十回,每次都不喝忘情水,世世投胎在盘古沙,不婚不娶,从懂事起便寻找那个女人,总想着有朝一日他的女人会回来。他曾经进去过两次沙漠,前世见过那女人一次,这世又见过那女人一次。”土地公公讲着他管辖区的事情。
晴雨珂想起犀利眼说过,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告诉他关于石碑底下的洞中,疯老头的女人在石洞里被人抢走,他被对方打得脑袋开花肠子拖在地上,使命向前爬,看见他的女人关在一间铁笼子里,他把铁笼子的钢筋咬断,抱着他的女人没逃出多远,晕死过去后女人又被掠走。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土地公公说的这个女人,她被控制住,无法走出,只好干等着她的男人来救她出去。
林境安也想到了一个人,他们初次在盘古沙遇见,他帮她办了户口回来,当晚在三小子的派出所里吃晚餐,晚上喝酒聊沙漠,派出所的厨师老张说有人在月夜里走进沙漠,听到过很多孩子格格大笑的声音,在黑夜里摸进沙漠,听到子万千人马的撕杀声并伴着鬼哭狼嚎。他们问那个走进沙漠听到声音的人是谁时,老张卖了关子,当时要三小子、卿妤琴、晴雨珂和自己四个人,陪他喝酒才说。那一晚,他们喝了很多酒,老张才说听到声音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镇上的蒋疯子,一个是镇上的寡妇李开花。蒋疯子疯了,李开花进了局子,至今未归,不知死活。
“蒋疯子。”晴雨珂与林境安异口同声说出,土地公公惊奇地望着二人,二人面面相觑,继而爽心大笑。
晴雨珂心想自己是个弃儿,心里有苦楚不甘,这里还有比自己更苦涩无奈的命运,无处申张命运。但是无奈的人有一个执念,有一个赖以活下去的精神支撑,她想到那个为她脑袋开瓜白花花肠子拖地还倔强爬行,咬断铁笼钢筋救她的心上人,虽苦犹甜。而她的心上人,能生生世世不喝孟婆的汤,世世要求投胎在盘古沙,苦苦寻找自己的女人,那份苦,自然是苦的,苦到极至,便成了疯子。世人只道他成了疯子,却不知道他为何成了疯子,他进了一趟沙漠,疯了,人们以为他吓疯了,还以为他与一道进去的寡妇李开花是一对姘头,在黑夜里去沙漠里偷情,被鬼怪吓疯。
如今听到土地公公如此说来,原因并非如人们设想的一样。原来蒋疯子是为了痴情,可是那个李开花寡妇,却是为何要与蒋疯子一道走进沙漠呢?晴雨珂再次偷偷瞅了一眼林境安,不愿意眦意妄想。
她谢过土地公公,暗暗思忖到底是先去找天庭为自己的苦命讨说法,还是先去寻找道士与和尚来解除符咒,将被控制的五千个小鬼与一个女人解救出来为好。
“师妹,不要悲天怜人,我们虽苦,还算有自由,我们应该好好地怜惜眼前的幸福。你看看这片沙漠里的冥魂,一个个多可怜,不能与命运抗争,完全被人控制,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归宿,”林境安拉住晴雨珂的手臂,轻轻地说:“你看看天上的月亮,又出来了,好亮,像一只眼睛,给我们鼓励。”
晴雨珂便依靠过去,下了决心在实现刚才在矮哥背上想念师兄的那份渴望,她先满足现在的幸福心情,好好体会这份来之不易的甜蜜,她柔声说:“好怀念第一次来沙漠里的感受,那么纯洁没有杂念,我看见海市蜃楼时既惊喜又害怕,那种复杂的情怀现在再也没有了。你那时,掏松的速度真快,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形容,我一直记得那声枪响,好多次好多次,一直响在我的耳边。”
林境安将她搂得更紧一点,不无感叹地说:“为了那声枪响,我后悔了二十多年了,那个时候,我不应该自私,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神使鬼差地听你说看见了海市蜃楼便吓退了,不敢见你,也不敢再追求你。直到我中了三枪后,一直在反思,回忆哪里出了差。现在,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坚守的是什么,我再也不怕了,只要你想干什么,师兄永远陪着你,永远支持你。”
“我要干坏事,你也帮我?也支持我?”晴雨珂娇柔嗔怪道。
“对,只要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支持你。我们永远保持志同道合,趣味相同。”林境安目光灼热,温柔宠溺地附在她的耳朵轻言。
“说你爱我。”晴雨珂不知不觉说了一句霸道的话。
“我爱你。”林境安将嘴唇覆盖住她的嘴,舌头伸进了她的嘴巴。
晴雨珂含糊不清地说:“只要心相印,就算臭味相同的爱情也是最甜蜜快乐的。”
她感觉身子被师兄搂得越来越紧,仿佛要被他的热烈燃烧成一滴水,融进他的血管里。
沙漠的夜,静谧,只有轻轻的风,还有凉凉的寒气。
两俱身体,因为魔镜赋赐的神力,他们牵着手,十指环扣,在空中飘飞。沙漠在他们身体下,变成一幅小小的图画,看见盘古沙镇,星星点点亮光,如若远处的萤火虫发出的微光。
“我从来没有这么爽心过。我得去问问受了几世的苦才修来今生的两情相悦。”在空中飞翔的林境安,全部心思放在五指牵着的晴雨珂身上,无比喜悦,很想与她就这么一直飞呀飞,飞到时间静止,飞到时间凝固。
“我们去找自己的灵魂吧,灵魂这个家伙,不知道躲在哪里,他能看见我们,我们却无法看见他,我要去找到他,问问他心里想的是不是与我心里想的一致。我在凡间受了这么多的苦,他干嘛不来帮助我脱离苦海。”晴雨珂向天堂飞越,她的裙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优美漂亮。
他们飞,一直飞,飞过了云雾,飞进了仙镜大门,看见明亮的天堂,洁净无染,宽大的仙池里满是盛开的荷花,一群仙鹤立在池边,欣长的脚杆,欣长的脖子,它们抬头望着他们的到来,待走近,一只仙鹤展翅飞过荷池,落到荷池另一边,然后一群仙鹤全部飞了起来,在荷池中央慢慢点击几下,接着飞到别处,它们扑腾着翅膀在整个花池上,来回飞翔。
“这群仙鹤有点怪怪的,好像不喜欢我们的到来,它们很防备。”晴雨珂对这群飞来飞去的仙鹤,心烦,恨不得将他们全部赶走,让满池的荷花安静。
林境安很喜欢正在怒放的荷花,他走到池边,掐断一朵荷花,送到晴雨珂鼻子下。
“真香。”晴雨珂欲伸手接住,他赶紧宿回手,将荷花藏到身后,说:“这花上有刺,你看看就可,不必亲手拿它。”
一阵吹过来,荷叶轻轻摇动,荷花在阳光下,艳丽眩目,晴雨珂想起人间正是冬末春初,不是荷花季节,天上却开满了荷花,莫非天上人间不同季节么?
这时,飞走的仙鹤重新往回飞,驼着一个仙子,仙子粉红的长裙与仙鹤细长的脚爪垂落空中,美得让晴雨珂痴望发愣。
林境安见来人是镜里的仙鹤仙子,不待仙鹤落地站稳,他上前喜形于色,说道:“好几次入镜没有见着你在那里,仙子原来在这处景致优美的地方享福。”
仙鹤仙子脸色愠怒,将手里提着的花篮子伸到林境安面前,厉声说:“天堂门庭的花,许你乱摘吗?快快放进篮子里,不算将你扔进荷池里喂鱼。”
林境安脸色一沉,仙子话语过分严重,摘朵花不至于被罚丢掉性命,仙鹤仙子以前专门是站在他家书房里的镜里,等得打开镜子,做服务做咨询工作的,竟然不辞而别,不在自己的工作岗位称职,跑到天庭门口来做看门狗,连个昔日情分都没有,见面第一眼,开口第一句,说斥责他摘花,还威胁将他喂鱼。换作其他哪个男人,都会受不了这份待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