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监狱,是他特意为方浩然准备的,是一个地牢,阴暗潮湿,每天晚上都有蟑螂老鼠,更别提各种虫类,每天晚上睡在这里都是一件痛苦煎熬的事,没有窗户,只有沉重的铁栅栏,每天只能吃猪吃的东西,又酸臭又恶心的食物。
方浩然生病了,他会请全城最好的医生,请秦西择手底下的医生来为他治病,让他健健康康,却永远都死不了!
“冬!”
方浩然的额头用力地砸向了墙壁,不知道多少下了,额头一片淤青。
“冬!”
又是狠狠地一下,额头已经破开了一个口子,往外渗出来了鲜血。
“好好享受属于你的未来八十年!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乔嘉木嘴角噙着冷笑,眸底泛着阵阵冷光,转身,离开这座阴暗潮湿并且散发着一股恶臭的地牢。
外面,阳光明媚,天气晴好,秋日的太阳温暖耀眼,微风徐徐,天气舒爽,再怡人不过。
坐在车上的时候,乔嘉木插车钥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心,一片血红,手掌心被铁锈刺破了,一直往外冒血,他竟然没有一点感觉。
开车去了医院,打了破伤风,才开车回了公司。
陆父已经将公司转了他的股份下面,今天是交接股权的日子。
但,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公园。
乐瑶安静地落在长椅上,头顶是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又是一年秋天,银杏树叶子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落在地上,放眼望去,好像铺了一层金色的开司米地毯。
顾知夏买了两瓶矿泉水,从喷泉的方向,走了过来,逆着光,笑容明艳,将水开好了才递给她,乐瑶接过,握在手里,还是温热的。
喝了一口温水,喉咙里舒服了很多,乐瑶扭好了瓶盖,忽然一个欣长的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乔嘉木那张澹笑的脸,乐瑶脸上的肌肉几乎是一瞬间就僵硬住了,咬了咬后牙槽,差点就脱口而出,“你来这里干什么?”
可是,理智制止了她这么做。
她经常宅在家里,对待人接物并不了解,很容易信任人,所以也轻易相信了乔嘉木的满嘴谎言,才害得自己落到如今这般惨境。
她不怪他,也不恨他,只是恨自己遇人不淑,错把鱼目当成是珍珠。
尽管肚子里都是火气,乐瑶还是硬生生压了下去,展颜一笑,露出了一个还算友好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想陪你坐会。”乔嘉木说着,便不由分手地在乐瑶另外一边地位置上,坐了下来。
顾知夏识趣地起身,“我去散散步,买点东西吃,你们慢慢聊,有事 你就打电话给我。”
顾知夏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说完就走远了。
等顾知夏彻底走远了以后,乔嘉木才再度看向了乐瑶,缓缓地开口,“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还好吗?
这是乐瑶这辈子听到字数最少的笑话。
看着这张英俊儒雅,实则衣冠禽兽的脸,乐瑶呼出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得过且过吧,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要去死吗?”
乔嘉木深深地看了乐瑶一眼,“你怎么出狱了?”
不出狱,难道要在监狱里呆两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再出来吗?
乐瑶没接话。
乔嘉木继续说,“我本来想去监狱把你救出来,我给你找了美国最好的律师,没有他打不赢的官司。”
她真的有点看不懂乔嘉木在做什么了。
费尽心机,处心积虑将她送进了监狱,现在有想要把她救出来?!
说得真是比唱的好听。
乐瑶磨了磨牙齿,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医生建议要保持心情愉悦,于是深吸一口气,将肚子里的火气,压了下去,“那我真的要谢谢你了。”
听出了乐瑶话里的情绪,乔嘉木侧眸看了一眼乐瑶,“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胸口有点闷。”乐瑶没有去看乔嘉木的眼睛,她害怕自己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不用了,我很好,你看我的前夫死了,还是为了救我死了,我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吗,也没有残废也没有抑郁。”乐瑶裂开嘴一笑,但是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节哀顺变。”好大一会,乔嘉木才说出了这四个字。
除了节哀顺变,还能做什么呢?
如果不是因为方浩然杀了她的母亲,她也不会去陷害方家,方家也就不会家破人亡,方浩然也不会查到了事情的真相,想要杀死她偿命,也就不会连累秦湛时……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蓝柔的死。
事到如今,乐瑶不禁问自己,蓝柔的死,真的是方浩然做的吗?
乐瑶想的出神。
“你有心事吗?”乔嘉木温润柔和一把嗓音,传进了乐瑶的耳朵里。
眨眨眼睛,回过神来,乐瑶冲着乔嘉木,柔柔一笑,头顶金色的银杏树叶落在了乐瑶的头发上,乔嘉木愣了一下,抬起手,将乐瑶头上的银杏叶拿了下来,捏在掌心,半晌,将手掌心的银杏树叶,握了起来,好像是想握住什么东西。
“今天的银杏树叶很漂亮。”
乔嘉木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他没说今年,也没说今年秋天,而是说了今天,他们见了面的日子。
乐瑶笑了一声,故意像是没听懂一样,“这里的银杏树叶每年落叶的时候都很美,落叶缤纷,金灿灿的一片,风一吹哗哗作响,树叶子全都凋零落下来,好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雪一般。”
乔嘉木‘嗯’了一声,像是表示附和,几秒后才说,“希望每年都能和你在这里看银杏树叶。”
乐瑶说,“要是陆甜也在就好了,你就可以和她一起欣赏这样的美景。”
乔嘉木不是个傻子,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乐瑶话里是什么意思。
“乐瑶,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今天对我的态度有点奇怪。”
乔嘉木的话音落下,乐瑶良久没有开口。
乔嘉木叹了口气,“是不是你心情不好,没关系,我在你身边。”
“……”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网吧旁边也有一颗银杏树,我们在同一个网吧,打同一场游戏,你在我对面,就是我的对手,网吧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我们身后看我们打比赛,发现我们是对手后,网吧气氛很高,最后你还是赢了我……”
“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你很佩服,没想到女孩子打游戏也这么厉害,当时你才十几岁,就是一个小太妹……”
乐瑶如鲠在喉,听着乔嘉木在讲述着往事,她听在耳朵里觉得无比刺耳和讽刺。
等乔嘉木说完,乐瑶滑动了一下喉咙,然后吐字清晰地说,“人要活在现在,不要总是看着过去。”
乔嘉木愣神的间隙,乐瑶站了起身,“我有点冷,先回去了,再见。”
尽管乐瑶已经用尽所有的力气去伪装自己,乔嘉木还是感受到了乐瑶对自己的抵触。
大概是因为秦湛时的死,让乐瑶愧疚难过吧。
乔嘉木在原地站了一会,拿起了外套起身,开车去了公司。
-
“聊得怎样。”顾知夏坐在另外一边的长椅上,见乐瑶过来,站起了身。
乐瑶摇摇头,“我不想见到她。”
“嗯。”顾知夏应了一声,和乐瑶朝着车子走去。
回到家,落日余晖,顾知夏刚要做饭,湛时那边就派人送了营养晚餐,还送了顾知夏的那一份饭过来,不仅有米饭几个菜和营养炖汤,居然还有水果和点心,中式西式的糕点和饭菜都有,五星级酒店的晚餐比起来这个也差了点。
家里的桌子都放不下去了,顾知夏啧啧赞叹,乐瑶心安理得开始喝汤吃饭,顾知夏也拿起了快子。
刚吃完饭,乐瑶坐在沙发上综艺节目,就听到手机震动,知道自己怀孕以后,乐瑶就几乎没有怎么看手机,也没碰电脑了,一切都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是监狱打来的电话,乐瑶才接起来。
“孟先生,方浩然在监狱里出事了,他摔破了自己的脑袋,吵吵嚷嚷说要见你,情绪非常激动,我们已经给他打了镇定剂……”
乐瑶愣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说了一句,“打错了。”
就挂断了电话。
“谁打的?”顾知夏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走过来问。
“监狱,说方浩然想自杀。”
“不用去管他,这个人死有余辜。”
乐瑶欲言又止,“监狱的工作人员说,他要见我。”
顾知夏皱眉,“见你?”
方浩然不是疯了吗?怎么会说出想要见乐瑶这种逻辑清晰有条理的话?
“嗯,我有点不放心,我怕方浩然真的想和我说什么。”毕竟是有血缘关系,乐瑶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方浩然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她。
如果不是疯疯癫癫神志错乱,那么方浩然肯定没有疯,只是装疯……但是为什么突然找她,是知道了什么吗?
乐瑶恨不能现在就出现在监狱,质问方浩然,到底想和她说什么。
“明天我带你去,现在你要早点休息了。”顾知夏看出了乐瑶的顾虑,但现在已经八点多,要是去监狱,回来都凌晨了,乐瑶身体还没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只能这样了,乐瑶一睁眼一闭眼就是第二天,因为有心事,她醒的很早,吃过湛时带来的早餐,两人就出了门,乐瑶坐在了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顾知夏才踩了油门。
抵达监狱的时候已经九点了,跟监狱说了要见方浩然,两人坐在一个小房间里等待,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两个狱卒,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明显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尽管如此,男人浑身上下还是散发出了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男人的手脚都被铐住了,被押着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哥?”乐瑶差点没有认出来这是方浩然。
“冬!”方浩然又用自己的头去撞桌子,看上去神志还没有清醒的样子。
等两个狱警走出了房间,方浩然突然停止了敲自己的动作,抬头的一瞬间,那两双眼睛,哪里还有一丝浑浊,清醒得很。
顾知夏身体紧绷,准备随时将乐瑶护在身后,生怕方浩然对乐瑶做出什么来。
方浩然却没有动,只是看着乐瑶,“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不是疯了吗?不是精神病了吗?为什么还能说出这么顺畅有调理的话?
方浩然虽然从五楼掉了下去,但是下面有缓冲的树,而且这些老小区,层高都很低,难道……
方浩然压低了声音,“昨天乔嘉木来了,他跟我说了一些话,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已经是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我害死了秦湛时,我差点杀了你,我对不起你,我一定要为自己的罪过和行为了解因果。”
顾知夏问:“乔嘉木说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让方浩然用自杀找来乐瑶。
方浩然看了一眼顾知夏,欲言又止,乐瑶似乎看出了方浩然担心什么,“没关系,你可以说,不是别人,我的事情她全都知道。”
方浩然似乎还不放心,看了一眼乐瑶的眼睛,似乎这才放心了,然后说,“昨天乔嘉木来找我,他说……”
才说了几个字,便又卡词了,乐瑶忍不住着急,“乔嘉木说了什么?”
似乎担心什么,方浩然看着乐瑶,“你和乔嘉木的感情还好吗?秦湛时去世了,你有没有想过和乔嘉木……”
当年,乔嘉木和乐瑶的事情,方浩然是知道的,所以才派了杀手去害死了乔嘉木的全家,他承认他该死,只是为了公司,他不得不这么做。
是他硬生生拆散了这一对,现在还有机会,秦湛时走了,如果乐瑶还对乔嘉木有感情,他是不是不应该告诉这样的事实给乐瑶听。
“没有想过,根本不可能。”
乐瑶一句话就打消了方浩然的顾虑。
沉默了几秒,方浩然这才重新开了口。
“昨天乔嘉木来看我,他以为我真的疯了,就把所有的事情真相全都说了出来。”
“他说……蓝柔是他派人害死推下楼,栽赃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恨我,这么痛恨方家,即便方家这些年这么对你和蓝柔,也没有到那种地步,况且方家破产倒闭,对你没有好处。”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以为是我害死了蓝柔,所以你想对方家复仇,可是你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杀死蓝柔,我那天的确去酒店找过蓝柔,但是——”
“我接到了蓝柔的短信才去,蓝柔说让我去天台,想和我商量关于你和秦湛时借钱的事情,我就过去了,在天台没看到蓝柔,我就走了。”
“我根本没有害死蓝柔,我也不可能害死蓝柔!因为蓝柔死了,我就不可能有威胁你的把柄,对我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承认我利欲熏心,可我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
“……”
顾知夏听完,嵴背发凉,随机无奈地笑了,真是因果报应,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方浩然为了利益,害死了乔嘉木的父母,还差点害死了乔嘉木。
多年后,乔嘉木回归复仇,为了达到害死方家的目的,间接害死了乐瑶的母亲,甚至害得秦湛时身亡。
蓝柔和秦湛时,包括杜若和白止,都是这一场阴谋误会的受害者。
方浩然为当年对乔嘉木犯下的错误买单。
那么,又有谁来为蓝柔和秦湛时的死亡买单呢?
顾知夏缓慢转头,看向身边的乐瑶。
乐瑶两眼呆滞,一动不动,整个人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
可能不用她说,乐瑶心底头已经有了答桉吧。
“乐瑶,我不知道你是被人蛊惑才害得方家家破人亡,要是早知道这一切都是乔嘉木的阴谋,我就应该去找乔嘉木,和乔嘉木同归于尽。”
“我害死了秦湛时,我对不起你,我肯定会把这条命还给你。”
方浩然懊悔不已,他太过冲动,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内幕,倘若是知道,他也不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谈话时间结束了。”狱警走进来,带走了方浩然。
临走前,方浩然又对乐瑶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方浩然被几个狱警带走了,以后面对他的只有暗无天日的地牢。
顾知夏还没缓过神来,乐瑶就站起了身,“我们走了。”
“嗯。”顾知夏起身,跟在乐瑶身后,出了监狱。
一路上,乐瑶若无其事地和她聊天,脸上丝毫找不到一丝异样,就好像没有听到方浩然说过这些话似的,一脸粉饰太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