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殿内,数十双眼睛不由自主的盯向了褚禹彦,褚禹彦倒是从容不迫,正襟危坐间侃侃而谈起来:“老夫虽久居长安,却也听了不少边关战事,此前数十载也发生过数场酣战,却是胜少负多,若论年岁,帝王初登大宝时都不免稚嫩,可是深究之下不难看出,国之强悍,岂止一帝之功,能臣悍将自然不可或缺,遥观北安一国,也有不尽人意之时,昔日与大兴湘州之战,便是安国兵之低谷。”
褚禹彦环顾一番,看着那些听得聚精会神,心中窃喜,面上却是一副常态的继续说道:“宇文豫有勇无谋,几乎毁尽安国精锐,不是老夫自夸,若非吾等坐镇相辅,估计那大兴早已渡江而来!”
看着褚禹彦如此自吹自擂,龙椅上端坐的高珏一言不发,底下一些大臣也是不无嗤色,褚禹彦说上了瘾,哪里还能停得下来:“国事如医,休看安国天子今年刚刚六岁,可若是老夫不离不弃,定然能够与先皇平分秋色,共享国祚。”
褚太师这个牛吹的着实响亮,就好像之所以近些年来北离处处受安国掣肘全都是因为他一般,说到这里,这位豪放派的老先生给人的感觉,除了卖弄,便是不自量力的自诩。
或许是牛吹的太大,再加上高珏只是想借此挫败一下朝廷之中那些不太听话的臣子,眼见着褚禹彦说的越来越离谱,高天子轻咳一声打断了话头,故作虚心的问:“那依褚太师之意,若是朕旬日兴师,不知所途何处最为紧要,还望褚卿点拨!”
听到这里,褚禹彦也不慌乱,淡然一笑,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仪态:“回禀陛下,老夫离开北安之前,曾听闻甘凉道行军总管樊昶俞南遁江陵,还带了数万兵马,其意定是联合南凉,以图安国江山,似此情形,那宇文家已然是两面临敌,只怕南凉难以抗敌,是以天子出兵,需分两道,一路直抵郢州,观望江陵动向,另一路嘛,先前便已分调完毕,卢龙王爷已然陈兵东洛阳翟,只需要移兵建州便可!”
高珏闻言微微颔首,一些朝臣也是啧啧称是,眼见着自己的言语受到了青睐,褚禹彦心花怒放之下,竟然躬身拜道:“那安国之中不无老夫仇人,若是陛下放心,老臣祈请随军督师,也可就近处观瞻我大离军威,以解心头余恨!”
高珏眉眼一挑,望着这个糟老头,质疑的问:“若是尊下有此忠心,朕自当鼎持,只是褚老年事已高,还能经得起如此折腾吗?”
“陛下不必挂怀,想老夫位三十五岁举孝廉,四十二岁入仕,转即已居庙堂数十载,辅得安国两代贤君,而今虽年逾古稀,精神却异常健硕,心有余力,体更……”
再往下的话高珏并没有听,最关心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正巧那高瑛在外没人看顾,如今来了个愿意主动去触霉头的,这北离天子自然喜不胜收,听着褚太师又臭又长的自传体故事,高珏哪里进得了心,象征性客套一句之后,便一口应允下来。
“这样,经筵结束以后,褚爱卿稍事休息几日,便西进去督促卢龙王叔,此番前往,我大离数万将士身家性命就皆赖老太师了!”
褚禹彦闻言简直感激涕零,仿佛已经多少年没有得此殊誉了,是以尤为坚毅的躬身拜道:“老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
……
褚禹彦加封北离太师,领蒲国公,更与数日之后西进至高瑛处督军,这个消息如期传到了北安,传到了宇文豫和徐衾的耳中。
光禄府,徐衾坐在宣软的绒椅上,手里拿着杯盏兴致勃勃的思考着,一旁宇文豫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没想到这白毛老贼晋升的够快的!“宇文豫冷冷的说着,”当初真应该分调兵马连夜将这厮拔掉,也就没有这么多后患了!“
徐衾闻言淡然一笑,放下手中杯盏:“这倒无妨,只是高珏赐给他的那个名爵颇有些意思。“
徐衾说着望向了宇文豫,轻描淡写的道:“浦国公,这封地在我北安境内,如此看来,或许是褚杂毛吹牛吹的太过,连高珏都颇为厌恶。“
宇文豫不禁失笑:“而今薛贵嫔内弟薛准已经率着由沿线诸州征调的三万兵马兵抵蒲州那里,褚禹彦对大安国境尤为熟识,不会有失吧?“
“很难说。“徐衾面上闪过一丝忧虑,随即岔开话题道:“督贡的使者应该也到了江陵,估计早有旬日,便可收到消息,眼下当务之急,是应该用最快的速度剪除樊昶俞的威胁,江陵之事解决,便可数路齐发,虎扑北离。”
宇文豫听闻站起身来,近乎呢喃的道:“那萧澄压抑许久,本将还真担心他被樊昶俞同化,若是到了那时鬼迷心窍,免不了一场干戈,伊兄,若是战事终了,本将想听听你的意见,这南凉朝廷,废黜与否?”
“伊某愚见,万万废不得!“
“为何?”
徐衾缓缓开言道:“江陵不过一郡之地,吞与不吞于社稷无异,可若是从军地之事观之,这弹丸之地却是与大兴对峙不可或缺的枢纽。”
“江左兴国大部分兴旺疆域都与北离接壤,只有少数散星州郡与我安国隔江而望,置于江陵之前江沅六州着实不可小觑。”
宇文豫闻言不由得有些诧异:“却是为何?”
徐衾正声道:“据我所知,那大兴除了丹阳防卫的晏陵军之外,还有一路军马堪称劲旅!”
“此处军马何人为将?”
“江沅行台军兵马统帅,矫通善!”
宇文豫听完,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问:“此人名号本将也曾听过,眼下是与赵北孤齐名的悍将,不知伊兄可了解此人?”
徐衾微微颔首,毫不避讳的道:“伊某少时于段老先生处听教时曾与他为同窗,颇为熟识。”
“段老先生?”宇文豫不觉吃惊道,“可是那大兴丞相段澈纬?”
徐衾顿首道:“伊某所习棋道便是师承段老,而此人所研,正是用兵之法,能蒙国相垂青,便知此人绝非等闲,试问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人可以统五州之兵,若是将来为敌,即便取胜,也要多费些周折!”
徐衾话锋一转:“眼下当务之急,如若南凉拒绝纳贡,萧澄那里在下倒是可以策动,为防樊昶俞异动,大将军应火速开拔,以备不时之需。”
宇文豫欣然受命:“既然如此,本将这便去准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