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阱下有些凉,毕竟已是秋分时节。子昂不再求多日娜了,他倒是愿意和她在这阱里过夜,也无需担心有人怪罪他,事实就是他想不如此也不得不如此。
他轻轻将棉被都盖在她身上,她却坚持与他同盖,这也是他的愿望,只是不好主动,见她坚持,才窃喜地同一被窝躺下。他也想侧身躺着,和她脸对着脸,甚至搂她、亲吻她,但他还是不敢随心所欲,那种念头一闪现,便想到明天该如何面对香荷、婉娇、芸香和他的那些哥哥们,不禁浑身又打一冷战。她感到他身体一抖,问道:“你冷吧?”他说:“不冷。”她撒娇道:“我冷,你搂着我。”他被她的身体强烈吸引着,心想只是搂她让她暖和点,不做别的,便侧转身体,将她搂在怀里,闻着她头发内有股沁心的芳香。
她将脸紧贴在他胸前问:“不生我气了?”他违心道:“咋不生?这里是套野兽用的,咱俩待在这里不也成野兽了?”她点他鼻子道:“就你是野兽,套的就是你!”他笑着问:“那你就是猎人呗?”她想了想说:“咱俩都是猎人。你套了我的心,我就套住你这人!”他激动的心要蹦出,终于情不自禁地在她额头上吻一下。她还是一怔,随即也在他脸上亲一口,然后看着他笑,那笑容让他心醉。但随即米秋成和陆林海的冷峻面容也在她脑海里浮现,心便又慌起来,忙故作镇静地问道:“你会打猎吗?”她一脸神气道:“会呀,你想打吗?等咱上去的,我领你去。我哥还有个好卧子呢,比这儿好。”他想能在这里多搂她一阵就知足了,等上去就不知什么情况了。
她又兴奋道:“听说你当过兵,还和日本人打过仗,你挺厉害的!”他被吓一跳,责怪道:“大哥咋啥都对外人讲?”她不悦道:“我知道怕啥?还能让日本人来抓你?”又说:“谁都没和我说,是你们说的,就你们拜把子那天,我在外屋地听到的,没听几句大嫂就把我撵屋去了。”他说:“你要真想报复我,日本人都可以提你报仇。”她气愤第打他道:“你把我当啥人了?”接着又搂着他说:“我可不能你你出事。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用俺们家乡话说,你是一只雄鹰!”他叹口气道:“啥雄鹰?让日本人打得屁滚尿流的,都成大熊包了!”忽然想起事情来问:“那天听田中太久说,就是那个日本翻译官,他说他们日本从有国家开始,唯独被蒙古人攻打过。虽然没打赢。要说厉害,还是蒙古人厉害,啥时中国再有这本事就好了。”她得意道:“那是啊,俺们祖先铁木真才是真正的雄鹰,打遍天下无敌手!还有忽必烈,也是中国皇帝,咱是一家人。”他点下头,又问:“我一直想问八哥也没顾上,你们老家到底咋回事儿?咋也冒出老毛子?”她叹息道:“这话要说可长了。从有元朝起,蒙古就是中国的,大清国没了后,王爷府让老毛子给架拢了,老要从中国分出去,分出去就和中国没关系了。有人不愿意,就起来造反。我阿爸和我大哥也去造反了,反没造成,还把命搭上了。我额吉看大草原待不下了,就带着我和二哥逃难了,后来逃道齐齐哈尔,我哥在那相中的我嫂子。我嫂子家就是这的,我们在这落的脚儿。刚一到这儿,我哥就和老大认识了。我哥也会打枪,老大就带他一块儿上山打猎。那回老大让熊瞎子给扑了,亏了我哥救他。后来他们就拜了兄弟,都叫他老疙瘩。现在你是老疙瘩了。你们爱咋拜咋拜,不关我的事儿。你八哥那是咱俩的哥!”又用手指点他脑门道:“听见没?”他又将她的脸搂在他心口处说:“那哪行,俺们可是哥九个。”她挣起头说:“哥九个咋的?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咱哥说了,你要是他妹夫该多好。”他心中一亮,继续遮掩道:“可还有那七个哥呢。”
她一撇嘴道:“别以为他们都是好东西。老大还行,挺有大哥样儿。老二可是个大花心,要不是二嫂厉害,他得天天入洞房。这他也闲不着。谁家有寡妇儿,谁家老爷们窝囊点儿,他准跟馋猫儿似的往前贴乎。好些事儿二嫂都不知道。也不敢让她知道,知道了他俩就往死里打。二嫂可虎了,菜刀、斧子啥都敢比划。二哥在外头跟活驴子似的,一见二嫂就麻爪儿了。二嫂和老米太太正相反,不会生闺女,就会生小子,她在老包家腰杆儿可硬了。三哥是个老狐狸,眼睛卡巴卡巴的,心里比谁都有数。四哥那是个和事老儿,一天就看他哈哈哈的,四嫂一天就能喳喳喳的,不吃饭送你二里地,龙凤阁就指她喳喳儿。五哥最实在,谁要给他一点儿好,恨不得把心扒给你;说话大直筒子,不藏不掖的,就是好发邪火儿,跟谁都狗皮袜子没反正;发完火别人还没消气儿呢,他早把事儿忘脑后去了。六哥心眼儿也挺多,净跟别人溜缝儿,不知他心里咋想的。老七跟老二是一路货,就爱往女人身上盯。他还打过我的歪主意呢!让我跟他学京戏,哼,跟谁学也不跟他学,懒得搭个他!还动不动拿他老辈儿什么相公堂子、清吟小班儿穷显摆,也不嫌磕碜。他觉他长的不错,我是八眼儿没看上他;挺大个爷们,会唱戏也不是毛病,他道好,一会儿是男的,一会儿变女的,咋看咋别扭。瞧他那得瑟样儿,要不是我哥和他也磕了头,我天天搁鞭子抽他!”
他听得有趣,这时惊讶道:“你还知道相公堂子、清吟小班儿?这都北京八大胡同的门道儿。”她说:“我哪懂,都听五嫂没事儿乱讲的,五嫂和四嫂是表姐妹。五嫂也都听五哥讲的。”他又问:“你咋没讲讲你哥呢?”她说:“我哥跟五哥差不多,傻啦吧唧的。”又问:“是不还得讲讲你?你最固动了!芳娥儿就是你给弄疯的!现在我也疯了,也是你弄的!可我不恨你,我就想和你在一起,看你还能有多坏!”说着对他诡笑。
他心虚了,不再问她话了,搂着她的手不敢用力也不愿松开,心里想着香荷、婉娇、芸香,不知该怎么对她们解释自己这一夜。
见他闭上眼,她顽皮地拨动他嘴唇道:“张嘴!说话!”他忍不住抿嘴笑,仍闭着眼说:“不说了,我太坏。”她逗他道:“不说你就好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吃着碗儿里的,还盯着锅里的,是不是?”他如同赤裸裸地躺在她跟前,有些尴尬,也觉得惬意,浑身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静静地由她贴着,继续闻她头发内的芳香,闻着闻着,两人竟都睡着了。
他梦见陷阱并不深,是他和多日娜故意不想上去的。他解开她的衣服,朦胧中,见到她身子像香荷一样洁白,原来那是母亲送她的洁白的哈达。他想看得仔细,但怎么也看不清,想起阱上盖着树叶,忙起身去拨开树叶,顿时豁然开朗,只见天上一轮太阳,光亮渐渐强烈,并正强力地吸引着他,使他身不由己地靠近太阳。这时他又发现他正在宇宙之间,太阳要将他吸入体内并融化掉。他忙挣脱道:“师父快救我!”但越挣越向太阳靠近,无人救他,眼看着要被太阳融化了,终于惊醒,见多日娜正惊讶地手提马灯看着他,方知自己刚才是在梦里,忙坐起来。她看着他问:“你咋的了?”他不知自己刚才是否又说了梦话,便问:“我说梦话了?”她说:“你喊师父。谁是你师父?”他摇头道:“不知道。”她有些歉意道:“你是不想出去?可现在真出不去了,就得等明早上。我没想害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他安慰她道:“没事儿。你别多想。”接着又问道:“现在啥时候了?”她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外头黑天了。”
这时他身下又在膨胀,既有那种欲望,也感到内急想小解。他怕她看见自己裤裆处凸起,站起来,借着马灯的光亮朝阱上望,但没有办法能上去。她说:“别洒抹了,外面不来人,咱肯定上不去。你就消停待着吧,明一早儿他们准来。”他焦急道:“我想撒泼尿。”她扑哧地笑了,一指他前面的空道:“就在那儿撒吧。”他难为情地回头看她,见她仍在笑,也忍不住笑,但并没有按着她说的做,蹲在那里忍。她在后面说:“咋还蹲下了?你们男人不是站着撒尿吗!”他更忍不住笑,又回头冲她道:“去!”她开心地大笑。
他憋了一阵,实在憋不住了,又站起来说:“你把头转过去,我憋不住了。”她咯咯笑着趴到被褥上。他这才解开裤子,对着阱壁沙地一通射击,空间窄,想不出声都不成。她在后面听得清楚,趴在被上不停地笑。
他小解完系上裤子,回到被褥中,点着她的头说:“傻笑!”她翻身坐起来说:“我怕你把陷阱刺塌了!你没觉得这里比刚才宽敞了?”继续咯咯地笑。他掐她脸蛋道:“你可真能邪乎!”忽然想起梦中要为她脱衣服,但没看清她秀美的身子,忍不住一把搂住她。就在他将唇贴着他颈部时,不禁又想起哥哥们,暗中又告诫自己道:“周子昂,你和她在陷阱过夜不是你的错,可你要为她破了身可就没人原谅你!你会得罪那些哥哥的,陆林海可是个手黑的人,你再有钱也会被他一枪藏送的,不禁又打一冷战,忙又松开她。
她感到他的异常,问:“咋的了?”他说:“尽捣乱,想咬你!”然后坐在被褥上。她又挨他坐下来,谁都不知说什么了。
静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直起身,一脸不自然地看着他。他问:“咋的了?”她难为情地支吾道:“我也想撒尿。”他也扑哧地笑了,说:“你要能上去你就上去,上不去我也没法儿。”她命令他道:“你也把脸儿转过去。”他笑着将头搭在阱壁上。她便在他刚才小解的地方褪下裤子蹲下去,排尿的声音不并比他的弱。
见他对着阱壁笑,她也难为情,系好裤子,上前捶他道:“不行笑!”他转过身来继续笑道:“我咋觉得,这里比刚才还深了!”她明白他的话意,更难为情了,一边虚张声势地捶打着他,一边撒着娇道:“你个大坏蛋!”他挨着她的捶打,继续开着玩笑说:“这下完了,明天有人来咱也上不去了,太深啦!”她不再捶打他了,扎在他怀里,娇声说:“上不去才好呢,就咱俩在一起。”他知道他这时不论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怨,但他心里还是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冒这险。
她似乎没有多想,问他饿不饿,边说边起来打开食品袋子,先从里面拿出一串黑紫色的山葡萄,用抓出的汁来净手,然后用被染红的手去拿月饼给他。他也学她用葡萄汁净手,欣然地和她一起吃起来。
她吃着月饼问他:“你知道昨天是啥日子吗?”他觉得这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认为她是没话找话,便不假思索地说:“你让我吃着月饼猜这个,是不拿我当白痴?”她笑道:“那得看你猜的对不对。”他说:“这还用猜吗?八月十五、仲秋节。”她摇下头说:“不对!”他顿时愣住了,又说:“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她又摇头道:“不对。”他有些懵,看着她问:“还不对?那你说啥日子?”她一点他的脑门说:“是汉人造反的日子!”
他恍然大悟,想起小时就听大人讲过“八月十五杀靼子”故事,是说蒙古人统治中国时,汉族人将写有起义反元的纸条夹在月饼内,告知汉人在仲秋节这日晚统一反抗元朝。他一直是当着奇闻异事去听,也好久都不知靼子指的就是蒙古人。直到上中学后他才知道,蒙古人统治元朝所以灭亡,主要是源于官吏欺压百姓,造成百姓民不聊生,以至在全国兴起白莲教和红巾军。
因为多日娜就是蒙古族,他便不想和她谈论汉人反元的事,只叹口气道:“但愿有那么一天,中国人一起行动杀鬼子。”她却说:“我看你就是鬼子。”他心里一惊问:“你啥意思?”她说:“今天是我造反,我造你的反。”他坚信她是在开玩笑,便笑道:“我又没统治你,你造我啥反?”她说:“可你统治俩媳妇儿,你能统治俩,就能统治仨,今天我也让你统治。”他说:“我哪敢统治你?现在我是被你统治呢!我连自由都没了!”说完只是吃月饼,吃饱了又说困了想睡一觉。她说:“咱俩一起睡。”两人便挨着躺下。
挨着自己曾经一见钟情的人,他根本无法入睡,好几次想转过身去搂住她,却都因顾虑林海、万全、山鹰等哥哥们而强忍住,便竭力去想香荷、想婉娇、想芸香。可还是忍不住去看她,发现她真的睡着了,悄悄起来为她盖好被子。
他俩真就在陷阱内待到第二天天亮。马灯不知是什么时候熄灭的,阱内还是黑暗,但上面遮盖的缝隙间透进一缕阳光,外面已经大亮。
终于,阱外来人了,去了遮掩。侯七鬼笑着冲下面喊:“玩儿够了吗?”多日娜冲上面喊道:“少废话,把梯子放下来。”侯七等人由上面放下一只长梯。子昂不好意思先上去。侯七等人仍俯视下面鬼笑道:“咋的?还没玩儿够哪?”多日娜冲上面道:“去去去,都远点儿扇着!”上面几个哄笑着散开了。
子昂先将多日娜扶上梯子,待她上去后才上去,见枣红马也被牵来了,正拴在一棵树上。侯七等人笑嘻嘻地靠上来。多日娜喝斥他说:“得瑟啥?还不赶紧走!”侯七嘻嘻地笑道:“我帮你把东西拿上来。”说着顺梯下了阱。
子昂忽然想起侯七曾和那个先后迷恋天娇和香荷的田守旺在一起,待侯七上来后便问:“这阵儿我咋没看见老田家二少爷?”侯七说:“去长春了。他哥是给满洲皇帝做事儿的。他说了,他还会回来,回来找你报仇呢。”子昂一愣问:“找我报仇?”侯七说:“是啊,他说你抢了他媳妇儿。”子昂知道他说的媳妇就是指香荷,顿时不悦道:“他不要个死脸!我光明正大娶的媳妇儿咋成他的了?”侯七说:“那我不知道,反正你成亲那天他都快疯了,想收拾你又不敢惹你那些结拜哥哥,一股火儿病倒了,病了半拉月才起炕!”
子昂不禁想起自己在文静被其表哥霸占后大病时的情景,觉得田守旺可怜。但又想,当时香荷要是被田守旺娶走,他恐怕还得活扒一层皮。侯七接着说:“他哥要在日本人那儿帮着谋个差。你真得小心他点儿,谁知他能在日本人那谋啥差?”
见子昂有些不安,多日娜说:“就他那熊样儿能干啥?给日本人当狗也是癞皮狗!咋的?他想回来报仇?敢!吃豹子胆了?”又对子昂说:“对了,你就是豹子,金钱豹!没事儿,他要敢碰你,我把他爪子剁下来!”说着从侯七手里牵过马。
出了林子,她又对子昂说:“我没逼你娶我,可谁也别逼我嫁给别人。”他问:“有人逼你?”她说:“我额吉,说今天让我相亲去。”他笑道:“原来你是造她老人家的反?”她说:“对呀,这下好了,除了你,没人敢要我了,也没人再逼我了。我回去就跟她说,咱俩一块儿掉陷阱里了,想上也上不来,就一块过夜了,我以后是你的人了。”他不安道:“你可别乱说,我没把你咋的。”她骑上马笑道:“谁信呢?你干啥都忘了吧?不管你了,我先回去,好戏还在后头呢!”又冲他得意的一笑,然后催马离去。他却望着她的背影发起呆。
路上行人很少,各家房顶上正冒着炊烟。米家的铺子也开板了,格格夫人刚答对走一个买粮的婆子。那婆子买了不到半袋米,拎在手里毫不费劲。子昂上前对里面打招呼道:“妈,我回来了。”格格夫人以为他昨夜是在芸香那里住的。她已把他有两个媳妇的事看得平淡了。这时见子昂头上沾有碎草,便问:“你搁哪钻出来的?”他心一惊问:“咋了?”她说:“头上咋沾着草呢?”他忙说:“干点活儿;天不亮就起来了。”她说:“悠着点干,钱不是一天挣的。”他愧疚地应一声问:“她娘儿俩起了吗?”
格格夫人开始还担心子昂又娶了芸香会冷落了香荷,通过观察,她感到子昂对香荷依然情深意切,从他和香荷聚一起的次数和依然愿给香荷洗脚、揉脚看,她觉得这就可以了,这时又见他这么早就急着来看香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说:“没见香荷儿出来呢,你去看看吧。”他匆匆进了院子,大黄狗跟他亲热着。
香荷还和女儿睡着懒觉,听子昂在外面叫她,忙下炕启栓开门,身上只有红肚兜和红短裤,白皙的肌肤近乎都显露着。一进屋里,他先插门栓,然后搂着她亲吻道:“想你了。”她忙穿衣服道:“想她去吧。”见他要办房事,使劲推他道:“跟她睡一宿了还没够?”他又搂住她说:“给你留着呢!”她仍不依,说:“不稀罕!孩子该醒了。”他坚持道:“醒怕啥的?她啥都不懂。”她也坚持道:“一大早起来办这事儿,不嫌晦气?俺不。”
他怔一下,便不坚持了。他又想婉娇,近来他每次和婉娇办那事都是在白天,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晦气,山庄的买卖倒是越来越红火,但他不能说出来。
他想把昨天和多日娜在一起的事说给香荷,是对多日娜那句“好戏在后头”的话感到不安,不知她日后还演什么戏。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毕竟他当时险些与多日娜发生那种事,感到这种事不那么容易说清楚。但至于将来如何面对多日娜,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他重新穿上衣服,静静地看着女儿香睡,见豆儿正梦中吮乳,闭着眼,小嘴儿一吮一吮的,模样可爱,忍不住笑,又忍不住与豆儿脸贴脸,到底将豆儿扰醒了。女儿只穿着一片绣着花儿的小肚兜,哭了两声,一哄就不闹了,在子昂的逗弄中,努力地翻过身来,蹬着两条小胖腿,两只小手也乱抓着。
吃过早饭,他陪香荷和豆儿一会就又上山去了。他惦记着山上的活儿,不知昨天出了多少油,马帮回没回来运新货,石头正带人打井,也不知进度怎样了。他最担心爹给婉娇脸子看。
一想到父亲排挤婉娇,他就心乱如麻。一面是自己的爹,一面是自己偷着疼的人,他难以取舍,也难以调和。他还是埋怨父亲,放着尊贵的老太爷不去当,偏要去当那个收钱支钱的大管家,这是何苦哪?再说生意是他做的,让爹介入进来,到底谁听谁使唤?作为儿子他该听爹的,可他的一些想法是不可能被爹所接受的。就他想让身边人跟他一起过上好日子,不花钱是不成的,可一花钱爹就得说钱都花给外人了,这也是他无法接受的。毕竟他今天发的是意外之财,是山神爷对他的厚爱,他只有让身边的人都跟他过上好日子才对的起山神爷的厚爱,才会感到心里安稳。儿子是该孝顺,但这一点陆举人是很开通的。陆举人和他说过,孝顺是是分开来说的,孝道不可离道,顺从也不可盲从;父亲让你滥杀无辜,你就可以去杀无辜吗?他绝对不能让婉娇把大管家交给爹,自然也包括绝对不能让婉娇因此而伤心!
正边走边想着,多日娜又骑马追上来。见他紧张的样子,她笑道:“我来给你送马,早就和你说过,这是你的马,可你老也不去牵。”他真不想说:“我真用不上,去上庄道不太好,我还不忍心让它驼着我,你就在镇里骑着玩吧。我要真用,我就找地上盖个马棚,到时买一匹。”她不悦道:“让你骑你就骑,马棚先用俺家的,等你买了给我,只要是你买的,毛驴儿我也喜欢。”说完将马缰绳往他手里一塞,转身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