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九月初一,林海又将那些瓦工、木工、力工召集来。不到半天工夫,就将子昂住的屋子扒掉,清出两间房的空地。根据这个空地,子昂自己设计了房内结构。他觉得用一整间当灶房太可惜,不禁想到村妮家的房子,进屋是半间小灶房,灶房后面是半间小屋,左面是大屋,都有火墙和火炕,便画了图纸。
他一画好图纸就去香荷的屋。香荷正在炕上刺绣,是一幅龙凤呈祥图,自然是结婚用来装饰新房的。他为她讲解图纸,她听着看着,只是微笑着。突然,他在她脸上亲一下,她还是微笑。他又摸她的脚,虽然隔着红线袜,他却如醉如痴,突然又低头去亲。她难为情地推他,被他就势又搂在怀里,刚要再亲她,忽听院里林海在叫他,忙松开手道:“我先出去,他们要挖地基了。”然后跑出屋去。
一出香荷的屋,他见米秋成从对面屋出来,忙解释道:“爹,我画了张图,让香荷儿看一看。”说着将图纸递过去道:“您也看看,这样行吗?”米秋成在图纸上看了看又说:“你看中就中。”然后两人出了屋,见林海正吩咐一些人准备挖地基。
到了傍晚,地基槽子按子昂画的图纸挖好。这时除了铁头和凤仙,其他六位哥哥都在,商量明日如何垒基砌墙的事。子昂妈和格格夫人一起做晚饭,饭好后分开两屋吃,子昂和六位哥哥在爹妈住的屋炕上吃,香荷和爹妈、公婆一起吃,两面的话题都以盖新房为主,也有婚事还有什么没想到的。
九月初八这天,房子大框盖起来,就等着上房梁。一大早,干活的人就都到齐了,但要按照陆举人定的巳时才能上房梁。陆举人也早早地来了,巳时一到,便指挥着干活的人往上抬房梁。八扇房梁在上面一被固定,子昂便按照干爹的吩咐,站在房梁间点燃一挂鞭炮。随后他又按照吩咐在主梁上钉上一块红布,系上铜钱,都是用来避邪的。做完这些,干活的开始铺梁底、灌松毛子、钉瓦条。挂瓦时,连同左右的房子也都由稻草换上青瓦,一溜房子也算浑然一体,很有些大家族的气派。
子昂和香荷结婚的头一日,天上下起入冬后的头场雪。雪下到半夜才停,龙凤镇全被白雪覆盖了。好在中午时不是很冷,道路上的雪已经融化,大婚宴席便还是定在长院内。
津兰、津菊、津梅、津竹、天娇五家人在大婚头两天就都回来了。而跟着津梅两口子来的却多了两个人,子昂一眼认出,竟是他一直没能寻找到的大姨和大姨夫!
大姨的年纪和格格夫人差不多,模样和子昂妈很像,也是裹的小脚。大姨夫却不如米秋成岁数大,有些黑瘦,眼里透着精明。宝来显然是为子昂的事下了工夫,远不是开始的漠不关心。子昂的大姨家确实曾在黄花甸子,但总觉得空旷冷清,两年前便卖了旧房和大片田地,在比较热闹的牡丹街买了一套旧房,临街开了一个小果子铺,比种地的日子好过些。
子昂妈见到久别的姐姐,想着自己一路乞讨而来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讲,就抱着姐姐痛哭,更哭子君并没去他们家,找到女儿的最后一线希望也没有了。
本来都忙着后天办喜事,大家都挺高兴,可眼前的情景,让大家的心一下都沉下来。姐俩抱一起痛哭时,子昂和他爹也在一旁流泪,就连格格夫人和米家五姐妹也都泪汪汪的。哭了一阵,格格夫人抹着眼泪劝道:“吉人自有天相,咱都是信菩萨的,闺女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这才心情都好些。
第三天,子昂爹妈虽因找到女儿的希望近乎破灭而抑郁,但毕竟是儿子的大婚,便都竭力显出高兴的样子。婚礼基本按照当地风俗,但米秋成还能记得一些老天津的一些婚俗。
那天周米两家谈论子昂和香荷的婚事,米秋成闲唠时又提到很愧对格格夫人,当年没让老拌儿坐回花轿。听米秋成这一说,格格夫人倒显得开通,叹口气道:“那会儿哪还能顾上这些了,整天和老毛子打来打去的,能一块堆儿活到今儿个就挺幸运了!”又对子昂说:“和你爹成亲那会儿是在密林子里,就你九爷九奶简单张罗一下。”子昂为格格夫人当回女人却没坐过轿子而惋惜,但也只能让她晚年享享清福了。又想到成亲那天香荷一定要坐轿子,他就让米秋成讲讲轿子方面的事。米秋成说:“要是在天津,轿子的说头多着呢!黄花闺女要坐花轿,吹吹打打,那可是热闹。要是再嫁的,就不能坐花轿了,得坐青布小轿,什么锣啦鼓啦都没了,还得是晚间悄悄抬到男方家里。要说花轿呢,还得分头轿和二轿。家里趁钱的,都用头轿。嘛叫头轿?就是轿围子的花样都是东家自个儿定,赁货铺得照着东家给的样子找人绣。象轿架子、轿杆儿了,都得重新订做加彩漆。还有旗伞、高照、串灯、香谱,那都得是新的,就连吹鼓手用的乐器,还有他们和抬轿子的衣裳、帽子也都是新的。这一套下来,得好几千块!赁货铺就喜欢遇上这样的人家,这一套下来他们就能挣一大笔不说,花轿和那些东西用完都得归他们了。他们再赁给别人娶媳妇儿的,就叫二轿,赁货铺还能接着挣。”
子昂立刻说:“我得让香荷儿坐头轿,还得是八抬大轿!”说着在四位长辈身上扫一圈,也看一眼坐在炕上的香荷,见她正娇羞地贴在自己母亲身上,心中惬意。格格夫人笑着说:“也别太铺张了,有钱咱也得省着花。”子昂妈也笑着看香荷,说:“给俺香荷儿多花点儿值!”说着又在香荷白嫩的脸上摸一下,准婆媳俩竟如母女一般。
婚礼开始,当了新娘子的香荷倍受大家呵护。一大早,姐姐、嫂子们十多位将她围在中间,完全不分婆家人和娘家人,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笑着,一边为新娘子绞脸、盘头、戴凤冠,蒙盖头,就连红袄绿裤也有人帮她穿,俨然伺候皇后一般。
在院子的东头,子昂披红戴花,他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马褂,手牵多日娜送他的那匹枣红马,身旁的花轿果然是八抬式,轿围子上的图案都是他设计的,荷花图显得格外亮眼。抬轿、吹鼓手,还有打旗伞、举高照、持串灯、捧香谱的,也都新打扮,每人脸上都透着节日般的喜悦。
虽然香荷是嫁到本院内,但子昂妈还是按常规备了一块离娘肉,到女方家后一分两瓣,分别代表娘和女儿,代表娘的一瓣留下,代表女儿的一瓣由婆家人带走,从此女儿离开娘,开始跟着自己的男人生活了。还有人提着透明的酒瓶,里面装上清水,一根白净的大葱顺瓶口紧紧地插入水中,寓意阴阳交he后,生下的孩子是聪明的。
村妮则作为大姑姐,用红布裹着一个新水盆,盆内装着梳妆用的梳子和镜子,届时大姑姐要象征性地给弟媳妇梳梳头,寓意姑娘到了婆婆家与大姑姐、小姑子们和睦相处。
这时主婚人高喊道:“吉时已到,起轿迎亲!”随即锣鼓乐器响起,八抬花轿被抬起来,缓慢地走到院西头的房前,继续奏乐一阵后才落下轿。子昂上前开门,门里正插着,便大声喊道:“妈,开门!我来接香荷儿去享福。”自然是按规矩,新姑爷这时必须要喊岳母第一声妈或娘,一般都不好意思开口,但子昂已经喊了好几个月了,因此喊得自然且响亮,也很亲切。可门里传出声音道:“没听清,大点声儿。”自然是逗新姑爷。
子昂便在外面将提高嗓门喊。可里面还是嫌声小,子昂就将声音高到极限道:“妈——开门哪——”嗓子都快喊破了,逗得大家又轰笑。这时,里面的门童又传出声音:“开门得给钱,你有钱吗?”
里面的门童都是津兰、津菊、津梅家的孩子。津竹家的孩子小,但子昂也已备了钱。子昂将嘴靠近门说:“把门开点缝儿,我先把钱送进去,看看够不够。”
门立刻开条缝隙,子昂从身上掏出一份备好的红包,里面包的是纸币。红包顺门缝被里面门童接过去后,门又合上,紧接着里面门童又喊:“钱不够,还有吗?没有你就回去吧!”子昂笑着说:“还有!把门再开下!”门又开条缝,子昂又递进一个红包,直到四个姨姐家的孩子都有了红包门才敞开,其实也都是些讲究,事先已经安排好了的,不然一次递进去一百银元他也舍得。
进了灶房,五个连襟都与子昂拥抱一下,随后进了上屋。炕上放着方桌,桌上摆着四碟点心,这是女方家对新女婿的接待礼。男方家这时则安排人趁人不注意“偷”两双筷子,以求“快生子”。
子昂脱鞋上炕,坐在上座位,他的几位结拜哥哥也上炕围桌坐下,象征性地吃了点心便都下炕。子昂站在香荷的屋门口,对里面说:“香荷儿,我来接你了,跟我一起过好日子去。”里面传出三姐津梅的声音:“你说的是真的吗?”子昂大声道:“是真的!”虽然是走过场,但子昂是认真的,又补充道“我对天发誓!”
屋门立刻大敞开,屋内仍然很多人,但都是女人,这时已为子昂闪出一条道。子昂终于看见香荷红袄绿裤坐在炕上,正喜不自禁地望着自己,觉得她更加娇美动人。他该为香荷穿鞋,但鞋被姐姐们藏了起来,他得求各位姐姐,五个姐姐都拜过了,津竹才从香荷坐的褥子底下取出新的红绣鞋。
子昂为香荷穿鞋时,五个姐姐又故意不让他顺利穿上。子昂知道这也是说道,便由着姐姐们推搡,在摇摇晃晃中为香荷穿上了鞋,然后又为她蒙上红盖头,抱起下炕,走到对面屋的门口处放下,与她手牵手进去。
这时只有新装打扮的米秋成和格格夫人坐在炕上,别人都不让进来了。子昂将香荷引到二老面前,格格夫人掀起一半红盖头,眼睛湿润道:“老闺女,以后可就跟妈远一步了……”说着落泪,香荷叫一声妈后也哭起来。格格夫人忙又劝道:“好了,哭一下就行了,妈没白疼你。好歹咱今后还都在一个院儿,要不妈得难受死。咳,不说这些了,跟你爹说句话儿。”
香荷面向爹叫道:“爹!”随后不知该说什么了。米秋成的眼里也闪着泪光,但他强作镇静道:“丫头,别恨爹。”香荷又哭道:“爹,俺没有。”米秋成的眼泪还是涌了出来,抹一把道:“好了,跟子昂去吧,子昂不会差。”格格夫人说:“咳,要不说呢,这亏得没远走!好了,磕个头就上轿吧。”
子昂扶着香荷跪在事先备在地上的棉垫上给二老磕了头。子昂说:“爹,妈,您二老放心,我保证对香荷好!”格格夫人说:“妈相信,祝你们白头到老!快起来上轿吧,别误了时辰。”子昂扶起香荷,为她擦了眼泪,重新蒙好盖头,牵着她的手出屋了。代东的立刻又高喊道:“吉时已到,新娘上轿——”
子昂一出上屋就又将香荷托腿拦腰地抱起。众人都笑,他毫不顾忌,抱着香荷直奔花轿。村妮忙去掀起轿帘,子昂就势将香荷送入轿内。随着代东的又高喊“起轿”,八位轿夫一同将大花轿稳稳抬起,锣鼓乐器也随之响起。子昂骑马与轿并行,他上马的姿势很娴熟。其实他只是在自卫军的时试着骑过,头两天多日娜让山鹰为他送马来,他又跟着练了练。
接送亲的队伍出了周米两家的西门后,只是顺街转一大圈,然后再进东门。街上看热闹的人很多,几乎花轿所经之处,都有男女老少在道两边观看,还有巡逻、逛街的中国警察也都止步观看,每个人的眼里都透着惊奇。但有一人的眼里却正噙着泪,这人就是一直痴迷天骄和香荷的田守旺。
那次田大宽参加了米秋成的寿宴,一回家便满腹怨气地将米家已经把香荷许给子昂的事说出来,告诉田守旺死了这条心。又说现在的米家可是今非昔比了。但田守旺无法死了这条心,绝食两日,见爹宁可他死也不许他入赘,只好作罢,便提出要离开龙凤,跟他哥哥去长春。他的哥哥在长春给满洲皇帝当侍卫官,那日正好从长春回来探家,对弟弟如此痴迷米家姑娘感到不悦,说长春也有好姑娘,但要求他不能再这么游手好闲了,承诺先回长春为他在谋个差事,再花钱提个一官半职,届时找个皇城的大家闺秀也不难。
子昂这时在马上见到一脸哀伤的田守旺,清楚他是因香荷嫁给自己在伤感,不禁想起自己因文静被表哥霸占后的哀伤,不禁对田守旺产生一丝怜悯。但立刻他又觉得自己不该怜悯一个惦记自己媳妇的人,便又对他产生了反感。很快,接送亲的队伍将田守旺丢在了后面。
接送亲的队伍回到周米两家的东门前时,由两个真童子点响两挂鞭炮。大门敞开着,院内地上已铺了一长条红毡,上面撒了许多寓为步步登高的高梁粒。红毡的中央还摆着天地桌,桌上放着一只斗,斗内盛满高梁,高梁上插着一柱香,香的旁边还斜插一杆秤。此外,桌上还摆着供品,一对红蜡烛已经点燃。伴着鼓乐声响,花轿一落地,子昂也跳下马,将马缰绳交给山鹰,过去掀起轿帘,对仍顶着红盖头静坐的香荷说:“别动,我抱你进去。”
香荷听出是子昂,说:“不用了。”子昂没等她往下说,已将她托腿拦腰地抱在怀里。香荷立刻又浑身酥软地依在他怀中。周围的人又都轰笑起来。子昂只当没听见,抱着香荷进门,在红毡上走了几步才将她放下,牵着她的手,一并往前走,走到天地桌前,先拜了天地,然后又按着主婚人的吩咐,用秤杆轻轻挑起香荷头上的蒙脸红,在众人面前露出她更加娇美的容貌,很多人都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声。
子昂领着香荷进东面屋时,来宾们都笑着往香荷的身上撒五谷粮,寓为五谷丰登。香荷一边受着祝福,一边跨过一个事先摆好的马鞍,寓为平安无事。过屋门时,她还要跨过一个火盆,寓为日子红火。进入灶房,由主婚人引着,先奔子昂爹妈住的左边屋拜堂。子昂的爹妈这时心情好了许多,并排坐在地上的椅子上,身前也为子昂、香荷备好叩拜的棉垫。拜完堂,主婚人又高喊“新郎新娘入洞房”,子昂便又牵起香荷的手进了他们的新房。
新房布置得富有而整洁,绣帘、窗花、剪纸等,更加增添了洞房的喜庆,但整体基本是按着香荷的住屋布置的,只是箱子柜等多了些,又都是新的。炕上一垛摆着四铺四盖,上面两套铺盖是红绿两色,红在上,绿在下,红为官人,绿为娘子。四铺四盖前,放着一个锈着荷花的圆垫,是为香荷坐福备的。这时除了子昂和香荷,只有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跟进洞房来。这时跟进的妇人必须得是个“全合人”,就是有原配丈夫,有父母公婆,还得儿女双全。“全合人”将一个红纸卷藏到四铺四盖中,纸卷里包着从女方家“偷”来的“快子”,然后笑着说:“新娘子上炕坐福吧。”
子昂扶香荷上炕,又为她脱去鞋,忍不住又喜欢地抚摸一下她穿着新红袜的脚。见香荷坐上荷花垫,“全合人”又笑道:“我去给你们端配亲饭,新娘子多坐坐福。”说完出去,将门带上,屋里只有子昂和香荷了。
子昂很激动,挨着香荷坐下,将她搂在怀里,摸着她的纤手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媳妇儿了,谁也抢不走你了!”她只是抿嘴笑。
“全合人”出去不久便返回来,端着一碟正冒热汽的饺子笑道:“这是配亲饭,是饺子,但得说‘叫子’,你俩一块儿吃,可不能剩了。”说着将饺子碟交给子昂,又从四铺盖中取出“快子”,一人发一双,然后笑着出去了,将门又带上。
子昂一手端“叫子”,一手持“快子”。这之前有人告诉他,饺子中有一个是生的,是故意为新娘子准备的,不是为了吃,就是让新娘子说出“生”字来。子昂先夹一个熟的喂香荷,让她咬一半,剩一半自己添嘴里了,两人一边香香地嚼,一边甜甜地笑。子昂又夹起那个生饺子喂香荷。香荷不知是为她设套,一眼看出是生的,吃惊地说:“哎呀!这是生的!”
香荷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那全合人高喊道:“哎,新娘子说啦,生——!”接着众人大笑起来,原来有很多人趴门偷听他俩说话。这样,生饺子就算吃过了,放到一边,两人一同吃饺子。香荷早晨起来喝了羊奶,还不太饿,吃了两个就不吃了。他倒是有点饿了,见香荷不吃了,自己将剩的饺子都吃了。
这时,院内的婚宴桌都已经摆好了,同样可着长院子摆了十二桌。周米两家四位老人和九爷、举人等长辈们坐在一起,但田大宽家的人都没有出现,显然心情不痛快。
按风俗,办喜事时婆家和娘家两家是不相聚的,但子昂这之前就提出,今都要在一起生活,自己既是米家的女婿,也是米家的儿子,香荷既是周家的儿媳,也是周家的女儿,就不讲那些说道了,问陆举人这样行不行,陆举人便说:“就是个讲究儿。两家连彩礼都不分你我,一块儿和和气气的不更好吗!”便成了两家一同迎姑爷、娶媳妇,大家都觉得很新鲜。
子昂的哥哥、嫂子们分别聚一桌,只是八位哥哥中暂时又少了掌灶的文普,多出田中太久。津兰、津菊、津梅、津竹、天骄五姐妹和几个孩子坐一桌,子昂的五个连襟坐一桌,其余基本都是街坊邻居。村妮带着瘸腿丈夫都坐在邻居桌上。玉莲则和一帮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围一桌。今天来的孩子很多,有津兰、津菊、津梅的,有子昂八位哥哥的,还有邻居家跟着大人来的,快将三张桌围满了,其中文普的女儿梦穗是最大的,多日娜和芳娥一直都没出现。
在院东头的大灶台前,文普正领着一帮伙计忙着煎炒熘炸,初冬的时节里,竟都忙得不停擦汗。林海和玉兰一直忙着安排大家入席,见大家都入了坐才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接着,跑堂的开始上菜,先将早已做好的鸡、鱼、肘子、扣肉、四喜丸子等大件端上席,接着又端文普现熘现炒的菜,每桌十二道菜,寓为一年十二节、十二月都富裕。
整个婚宴基本就是吃喝说笑,只是单为子昂、香荷安排了为长辈敬酒、点烟的节目。因为除了孩子们,子昂和香荷的年纪最小,所以在敬酒、点烟期间几乎没有谁难为他们。尽管天气有点凉,但大家的情绪依然很高,一直又吃到日头偏西才散席。
凤仙本想再将戏班子拉来,但子昂想早点和香荷亲近,就希望婚礼早点结束,也不愿让人闹洞房,便说吃完饭家里还有不少事情,戏就不演了。这样,婚宴结束后,男人们喝了酒后都回家睡觉去了,剩下的,除了家里人外,都是些女人和孩子。
女人们进屋接着唠嗑,孩子们在院内的青砖上玩游戏。玩游戏的孩子仍有二十多个,先是女孩子踢毽子、跳格、翻花绳,但不方便男孩子玩,便一起玩着起跑马城。跑马城的玩法是将所有参加的孩子分成两伙,相隔七八米,每伙人都手拉手着扯成人墙,一面问,一面答:“跑马城,马城开,打发丫头送马来。要哪个?要韩英!韩英不在家!要你青格沙!青格沙,不会把磨拉!那就要你干草垛!干草垛,插兵刀,我的兵马由你挑!”然后,先喊的一方准备闯关,指出要闯对方哪个人,奋力跑过去,闯开了就拉着那人回到自己一方,闯不开就被对方俘虏,成为对方的人,到一方把人输没了为止,玩得热热闹闹,后来把子昂和香荷也引出来观看。
孩子们见新郎、新娘出来看,玩得更起劲了。这些孩子对他俩的称呼各有不同,有叫老姨、老姨夫的,有叫九爹九娘的,玉莲就得叫大舅、大舅母,刚才都已得了子昂和香荷的改口钱。还有来参加婚宴的邻居家的孩子们,对他俩的称呼也是各有不同,有叫叔、婶儿的,有跟着叫九爹九妈的,还有这头管子昂叫叔,那头管香荷叫老姨的,但子昂不在乎他们怎么叫,左右没差辈份,便也都给了赏钱,美得这些孩子跟过节似的。
芳娥知道子昂今天和香荷拜堂成亲,不禁又伤心地哭一场。多日娜也很难过,但没象芳娥又哭又闹,让山鹰将自己的枣红马送给子昂时,只说她以后再也不骑马了。子昂之前委托玉兰邀请多日娜和芳娥参加他和香荷的婚礼,但她俩到底还是都没参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