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农家都开始收割庄稼了。子昂不知米家的田地在哪里,吃过早饭,米秋成便带他去“大田”看庄稼,事先备好的镰刀、扁担和绳索,都由子昂肩扛手拎着。出了家门,他们顺着沙土道向东走出三里多弯路,渐渐没了人家,沙土道变成了泥土道,一些坑洼和被车轮压出的沟壑内,还有前阵下的雨水,还在两边人常走的路已经干爽。
从这向南看,是一大片三面环山的缓坡平地,地里都是等着收割的玉米和大豆。向北看,便是那条依山流淌的大河,还能看见河面上架起的一座圆木桥,看上去是新建不久的。
子昂感到扎眼的是桥头岗楼前插着的日本太阳旗,不禁心里有些紧张。顺着木桥看过去,桥北岸的山林下也是一片平坦地,上面建有许多木头房,其间还有一些日军的身影在晃动,显然这里就是猎人陆林海说的日本军营。虽然他清楚日本人不能知道他曾参加过抗日自卫军,但他仍感觉那岗楼前的日本兵在注意着他,便不再向北观望,跟着米秋成向右拐入田间的路。
路上还有一些行人,有步行的,也有坐着牛车、马车、驴车的,都是下地收庄稼的。因为家中劳力不足,米家每年都是花点钱雇人耕地,庄稼长起来后,除草、间苗就都是米秋成一人的事了。收庄稼时,都赶在仲秋节后女儿、女婿们从宁安、牡丹江、哈尔滨赶回来一块儿收。米秋成边走边告诉子昂米家一年下来有多少收成,以及玉米怎么收、大豆怎么收。
子昂一边听米秋成讲一边又观察道路,三米多宽,向南伸出很远便岔开,大体呈一“丫”字型,分岔的路径又分别穿出远处的东山和南山。在道路分岔前的一段距离处,一条小溪从西面山林里引出,弯曲着穿过田地,流向东北方的山里。如果站在岔路的南面看,“丫”字型的道路和拦腰穿过小溪,恰是一个“大”字。他这才意识到,米秋成在家说的“大田”可能就与这个“大”字有关,便问道:“这就是大田吗?”米秋成背手拎着烟袋道:“是。”又回问道:“你觉着小啊是咋的?”子昂说:“不算小,也不算大,我是看这个道和水沟合一块儿,像一个大字,大田就是这么起的吗。”米秋成惊讶地看他道:“你小子行啊,这你也能看出来!你比俺这的陆举人还邪乎!”子昂一愣问道:“你这还有举人?”米秋成一笑道:“那咋的?你可别小看这儿,啥能人都有。”接着又说:“实际镇上老陆头儿就是个秀才,考举人没考上,一来气就蹽这儿来了。这镇上属他学问大,这个大字就是他先看出来的,大家伙儿就都这么叫。叫的对,别说田大田小,人想活,有田就为大。”子昂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既然民以食为天,那也该食以田为大。
就这时,一辆插着日本军旗的军车从远处开来。路面已干,军车开过时,将地面的灰尘卷起来,牛车、马车、驴车都忙靠边躲闪。子昂一见日本军车开来便又紧张,好在米秋成镇静自若。
军车没有理睬路上的人,一气朝军营开去。待军车开过去,子昂舒口气问道:“你们不怕日本人?”米秋成一哼道:“井水不犯河水,怕他个屌?”子昂又问:“日本人咋在这儿修军营?”米秋成说:“光绪年间,这里就驻过清兵。日本人占的那块儿地,早先就是军营。要按兵家说,这可是咽喉要道。这块儿原先叫龙封关。说康熙皇帝在宁安那片儿选了个姓关的娘娘,娘娘进京时打这路过时,关娘娘还没加封呢,是皇帝的钦差后追上来的,就在这读的圣旨,给这起名叫龙封关。一说是真龙天子封了关家的闺女当娘娘,还一说是康熙皇帝想把这当做头道关,把山海关改成二道关。真的假的不知道,反正没人拿这当关守。老毛子打过来时,慈禧太后连管都不管,日本人又打进来,蒋介石就让张学良去守山海关了。这的人也不争气,本来是叫龙封关,后来都叫成龙凤关了,再后来,关也没了,现在一提就是龙凤。是挺好听的,可守不住顶嘛?”子昂感到米秋成也为这里被日本人占领而愤慨和无奈,似乎对以后何时摘去亡国奴的帽子也不敢想,便转了话题问:“这条道儿是通哪的?”米秋成说:“去宁安、牡丹江都得打这儿走,前面分岔那儿,往右是去宁安的,往左是去牡丹江的。”子昂不禁又想起牡丹江的婉娇、芸香、懿莹和宁安的齐龙彪,心想金瑶这时可能也在宁安了。
但他现在已被香荷勾住了魂,根本不想去宁安去宁安了,就想在米家多待些日子,等赢得香荷的芳心后,就从这条道去牡丹江看婉娇,还要继续寻找爹妈和妹妹。如果在牡丹江还找不到爹妈和妹妹,他就回趟奉天,看他们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只要见到爹妈,他就让让爹妈求米家人把香荷嫁给他,至于是在这成亲,还是将香荷娶到奉天去,那就让大人们来定,大人定哪就在哪,只要能和香荷在一起。
米家的田地在道西,紧挨着那条小溪,向南有两垧多地,分成两片,东片平坦些的种大豆,西片连着西山树林边的种玉米。见道东那一大片地都平坦,而米家的地多半是坡地,不禁感到惋惜,指着东南方的田地说:“那面地挺好。”米秋成说:“那面就是平整些,天一旱就不如咱的了,别看咱这地势高,咱地边儿这条水沟可管用了,甭管天多旱,沟里总能见着水,那水比咱井里的水都好,清亮,喝着有甜味儿!”见米秋成很得意,子昂心里也感到欣慰,他希望香荷家的地是宝地。
米秋成还告诉他,水沟北面的田地是他家的一倍还多,是他家东院老王家的。当年在龙封关安家时,这里的人家还很少,除了打猎的,就是菜药的,种地的也就十几家,包括王家和米家。几家都喜欢把地开在水源的地方,说将来种地人家多了也不会受水气。王家先耕了水源被面那一片,南片则由米秋成等几家一同开。但论耕种面积,田地最多的要属镇西也开粮食店的田大宽家。子昂不认识田大宽,但听说田大宽的大儿子原是东北军的一个军官,现在已经跟随上司投降了日本人,正在长春给日本人做事,不禁感到心里别扭。
子昂也不认识米家东院王家的人,听说他给米秋成画像时,王家的人都去看过,可他现在也没对上谁是王家人,水是刘家人。这时倒是见溪水清澈,潺潺流淌,忍不住捧起一把喝,还真象米秋成说的有些甜。
玉米、大豆都熟了。米秋成先教子昂怎么割豆子。各把一垄从一头割到另一头时,米秋成隐隐听见自家玉米地里传出哗哗的响声,便到了玉米地头冲里喊道:“谁在里头?”可里面没有回应,哗哗的声音更大了。
米秋成拎着镰刀进了玉米地,子昂也随在后面。他俩一边拨着玉米叶,一边谨慎地朝着声响的方向移动。子昂不太习惯在玉米地里行走,稍不留意,就被玉米叶子划了脸,竟象针扎似的疼,便深低着头走,忽然从玉米杆间看见前面有个黑家伙,是黑熊。那黑熊个头不是很大,但身长也近一人高,这时正在那里捧着一穗玉米大口咀嚼着,吃得津津有味,全然不顾有人靠近它。他心一惊道:“黑瞎子!”米秋成在相邻的垄沟里也发现了黑熊,立刻蹲在那里冲熊吆喝,想把熊吓跑。可那黑熊一边嚼着玉米,一边朝这边看,丝毫不显惊慌,转回头去,又立起身子掰玉米,一举一动,如同人一般。
米秋成恼怒地从地垄沟内寻出两块拳头大的石头,朝那黑熊投去,一块竟很准地打在熊嘴巴上。这下熊可急了,嗷地奔这面扑来。米秋成一见不妙,转身便跑。子昂也跟着跑,任凭玉米叶子刮脸刮脸。
伴着人和熊与玉米叶间发出的哗哗声,米秋成还是被黑熊追上,只觉得后腰被重重拍了一下,脚下一软倒在地上。子昂转头见米秋成被熊扑倒,脑袋顿时一炸,第一念头就是米秋成是香荷的亲爹!顿时间,他把他对香荷的迷恋全部释放到保护米秋成上,拼死也要救下香荷的爹,救下来就可能成为自己的岳父大人,已经没了惧怕感了,只觉得浑身有股神奇的力量,猛一转身,窜过玉米杆,飞身扑到黑熊身上,连同几棵玉米也被压倒。毕竟熊是野兽,他也怕熊反扑自己,便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双臂上,紧紧勒住了黑熊的脖子,随即站稳脚,一边大声叫着,一边继续往怀里用力。不知那熊是被子昂掐中了要害,还是被他的喊声吓着了,这时只顾竭力地挣扎四肢,就连嚎叫声也断断续续的。他知道黑熊是因自己勒得紧才无力反抗,便一直不敢松手,惟恐手一松开被熊反咬一口,一旦丧命就再也见不到爹妈、妹妹和婉娇了,让香荷成为自己的媳妇也不可能了。他竭尽全力,一边紧紧勒黑熊的脖子,一边继续叫喊,双目圆睁,太阳穴上的血管也涨了起来。
黑熊已经叫不出声了,整个身体都在顺着他的力。他也不再叫喊了,但还是觉得不安全,一边大喘着用力,一边拖着黑熊出了玉米地,又猛一用力,竟将黑熊的整个身体腾空抡起。黑熊近乎是飞进相邻的大豆地里,嗵的一声,就再没动静了。
米秋成的后脊梁已被熊爪抓伤,从抓破的衣服下,能看见鲜红的血。但他被子昂的举动惊呆了,直到子昂将熊拖出玉米地他才缓过神来,忙从地上爬起来,也冲出玉米地,见子昂瘫倒在地上喘喘息着,问:“哪去了?”子昂一边喘一边面说:“扔豆地了。”米秋成惊愕道:“我的天哪,你哪来这么大劲?”子昂继续喘着,心里说:“是香荷给我的力气。香荷,我想娶你!”
黑熊的鼻孔和眼里在流血,已经断了气。一些收庄稼的人听见这边叫喊,不知出了什么事,便都跑过来看,听说子昂只用手臂就将一只黑熊勒死,也都惊叹不已,说:“真看不出,长得跟个姑娘似的,还有这把力气呢!”有认识米秋成的,问子昂是他家什么人。米秋成这时有些得意,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对问他的人说:“我大侄子。”子昂被米秋成说成是米家的亲戚,心里又美起来。
正好认识米秋成的那位有马车,为了讨些熊肉吃,他主动帮米秋成将熊抬上车,又将米秋成和子昂割下的黄豆装上去,一块赶着回镇里。
虽然子昂神奇地将米秋成从熊爪下救出令人惊叹,毕竟米家这些年种庄稼、收庄稼都是女婿们来帮忙,米秋成每到这便老太爷似的悠闲。今年子昂要帮米家收庄稼,可头次带他到地里,米秋成就被熊抓伤,这在米家还引起一场风波。
米家人先前还对子昂感激不已,可香荷的二姐夫马骏先来后,就传出不知吉凶的疑虑。子昂刚到米家第三天就认识的香荷的二姐津菊和二姐夫马骏先。米秋成当年就跟着马骏先的爷爷、人称马九爷参加了忠义军,情同父子。后来他们一同落脚龙凤镇,两家一直当亲戚走动,后来米家又将二女儿津菊嫁到马家,津菊便是米家出嫁的姑娘中唯一嫁到当地的。
津菊二十九岁,因家中没有男孩,她小时就和姐姐津兰被爹妈当做男孩子使唤,所以性情直爽,加上她小时和爹学些武术,十岁时就敢帮姐妹们和邻居家的孩子打架,曾被人叫过“假小子”。但母亲说她是阵阵都落不下的穆桂英,自然有褒有贬,褒她敢为姐妹出气,贬她是事都想搀和,甚至敢做爹妈的主,自然也常挨爹妈的训骂。
马九爷是看着米家姑娘们长大的,还就喜欢津菊的泼辣性格。在津菊十三岁那年,他将唯一的孙子骏先拉到她跟前说:“将来你俩成一家,日子差不了。”米秋成和格格夫人也愿意,当即立下婚书。要不是等着姐姐津兰先出嫁,她俩这时都能当公公婆婆了。自定下嫁给骏先后,津菊才开始像个姑娘样,长的也越来越俊,五年后才与骏先拜的天地,此后又先后生下两儿一女,深得马家的宠。随着姐姐津兰和她身下三妹妹相继远嫁,她也越来越成为娘家的舌头,大事小情都参与,米秋成的倔强脾气也因她对娘家忠心而渐渐收敛,一般的事都要由着她。
对于子昂勒死黑熊的,津菊很感激子昂救了她爹,心里也觉得他应和香荷结一对,并没在意骏先的那些疑虑,但还是便把骏先的话说给了母亲。格格夫人在家供有菩萨,每逢初一、十五都为菩萨摆供上香,听二女婿有这这种想法,竟觉得那黑熊死得可怜,说道:“我是不忍心吃它肉。你说就为吃咱几穗包米,这命就没了,真怪可怜的。子昂看上去挺老实的,可这么大个熊瞎子,咋就让他一夹给夹死了?这孩子,手也够重的。”
米秋成正在屋里炕上养伤,听格格夫人这一说便不高兴;本来自己被熊瞎子抓伤就很窝火,这时家里人却为熊瞎子诉冤屈,不禁发怒道:“都给我吧嘴闭上!不夹死它做嘛?眼瞅着把我舔了?你们没挨舔就不管别人死活?尽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显然是在骂格格夫人。格格夫人转过劲来,对津菊一缩脖子道:“也是,人子昂是为救你爹的命,咱可别瞎说了。”骏先又对津菊嘀咕道:“我看他就是奔香荷儿来的。”津菊笑道:“要能成还真不错儿呢!可爹这关能过吗?”原来,香荷是米秋成留着招上门女婿的,而子昂的家里就他一个男孩。
一整只熊,除了分给帮忙的一些,还是烀了一大锅。津菊将烀好的熊肉分成好多块,除了马九爷那一大家子和村妮家,连关系不错的左邻右舍也分了些。
子昂也原以为自己为米家立了大功,米家一定会考虑把香荷许给自己,不曾想,他依然连和米家人同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觉得香荷就象是月亮里的嫦娥,而自己则是被贬到地上的猪八戒,不禁伤感,不禁又想起在罗家的日子,又开始想念爹妈、妹妹和懿莹、婉娇、芸香了。
正躺在炕上想着,格格夫人提着一大块烀熟的熊肉进来,见炕上还放着熊肉和米饭,吃惊地问:“呦,咋没吃呢?”子昂坐起来说:“晌午吃的挺饱,还不饿。”她没多想,说:“赶紧把这点儿玩意分巴了。给你姐那儿拿块大的,趁天没黑给他们送去吧。”他不想流露出心中的不快,急忙应着下地,接过肉直接去了村妮家。
村妮家也正吃晚饭,玉米贴和炖茄子。玉莲也没食欲,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见子昂来才又欢快起来。子昂一边讲他与熊拼斗的经过,一边亲自切肉端上桌。村妮也很惊讶,说:“你俩还碰到一块儿了!”子昂不解地问:“碰一块儿咋的?”村妮笑道:“一对儿雄(熊)呗!一个英雄,一个狗熊。”玉莲一边吃着熊肉,一边哈哈笑。见玉莲吃得香,他很开心,也感觉饿了,但他不想在这吃,是考虑自己在这多吃一口,他们就少一口,便说自己吃过了,接着又说:“我今天可累了,明天还得去割豆子,想回去早点睡。”然后告辞又回到米家。
米秋成还在家养伤,收庄稼的事就都有子昂来做了。别人家收庄稼都是全家一起上阵,而米家的庄稼只有子昂一人收,别人家都用牛车或马车往回运庄稼,而米家只有一个推车,没有牛马。子昂便当起牛马拉着那辆车,割一些往回拉一些,再累一想到香荷有了力气。
各家庄稼地接近收完的时候,一片片变的萧条、空旷的田地里出现一些捡地的人,基本是家里没有地种,日子过得紧的人家,待地主人收过地后,将丢在地里的散粮一粒一粒地捡回家。
米家的田地里也来了捡地的人,是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和玉莲一样大的小女孩。女孩长得黑且单薄,穿的也带补丁,只是一双眼睛很有神,两支小辫子梳得还利落。子昂觉得她们可怜,就从最后一车玉米棒中捧出几穗,放在小女孩的篮子里,心想米家也不差这几穗。女孩的篮子里,是一层豆粒和几穗长得不好的小玉米棒和谷子,豆粒中除了黄豆还有红豆和绿豆。见子昂将她篮内塞满了玉米棒,女孩感激地看着他说:“谢谢叔叔。”
老妇人闻声过来对子昂说:“孩子,这可不行。你心肠儿好,俺心领了,可俺不能要你的。俺家和老米家就住界彼儿,我知道你是给他家扛活儿的,这要让他家人知道了,人该说你吃里爬外了。俺们捡地就得象个捡地的样儿,要不捡都没地儿捡了。”边说边将篮子里的玉米拿出来,放回子昂的车里。
子昂有些尴尬,问妇人道:“你家没有地吗?”妇人说:“早先有,后来家里摊了事儿,都卖了。”子昂又问:“那你们靠啥生活?”妇人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这山上宝贝多,春夏秋都有东西采,还能换点钱儿。赶上你们收庄稼,不少双棒包米长得不好,都扔地里了,粒小点儿,也能当粮食。要是捡豆子,就得一粒儿一粒儿捡,可都是好豆子,赶在下雪前,也不少捡,够俺娘儿俩吃的。到了冬天,就在跟前儿捞点儿柴禾,一年咋也熬过来了。等孙女儿大了,给她找个主儿,我就省心了。”子昂听出她俩是祖孙俩,不禁问:“她爹妈呢?”妇人说:“都不在了。”之后没再说。他不好多问,心里很酸,怜悯地看着女孩问:“几岁了?”女孩腼腆道:“七岁。”他又问:“也属牛的?”女孩点头应,果然和玉莲同岁。这时妇人对女孩道:“再谢谢叔叔,咱去别处拣。”女孩又谢声子昂,便随奶奶走了,他想知道女孩的名字也没得再问,心想,知道了又能怎样,便也拉起车回米家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