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能看到星星吗?"凌玥已经猜到了师父让她来此的用意。只是她不明白,哪里会有人大白天看星星的?
师父是隐世的高人,他具有这样的能力,可是她自己却没有。
抬眼去望,满目的云海翻腾,在朦胧的云雾之后,依稀有些隐约的暖阳为它们镀上了金色的边框。
此时还只是东方未晞,未晞,无形的山岚里似乎还藏着一些浓夜未逝。
"暗夜可见繁星,星海之中有你我想见的东西。"道士开始闭目养起了神。
师父实在是怪,既然选择要在此时让她观星,她自然是两眼一抹黑的那种。这个时候,师父不仅不传授她一些奥秘,反而还闭起了眼睛,大有任凭自己乱来的样子,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现在又不是晚上,哪里来的星星?"凌玥忍不住反问了起来。
她发现,越在这大石头上久坐,体内的暖流就越是活跃肆意,便是连刚刚为人徒而紧张到挺直紧绷的背脊都不自觉地送松了下来。
"看来,你是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懂。"道士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我问你,你是看不到它们,还是现在的它们并不存在?"
循着道士师父指向天边的方向去看。
凌玥对他这问话有些云里雾里的,但还是眨眨眼,下意识地讲出了自己的答案:"日升月便落,正如春去秋又来,不过只是昼夜的循环。星星,难道不是一直都在吗?"
"很好。"道士点了点头,第一句赞扬之词总算从他口中道出。
那双此前几乎没有什么感情的眼睛忽而明亮了起来,里面有种奇异的神采是凌玥根本看不懂的:"那你现在来看看,天上,可有什么变化?"
看来师父这回是下定了决心,誓要她在白日看到晨星了。
莫说她夜晚能不能静下心去观星,这白日的光芒万丈,干扰只会更多。而且借着白昼的掩护,即便那些晚上璀璨一时的繁星也是绝不会露面的。
不过,凌玥从来不会是一个违抗师命的人。她只用手轻轻揉了揉双眼,便仔细去瞧那层层云雾之后的东西了。
白色的大叠大叠摞在一处的云彩还未完全齐聚,而那所谓的发出万丈金光的冬日暖阳,原来也不过只是刚露出了一个似有若无的边缘。
说是清晨,其实很是勉强。道士师父昨夜得知了她的情形,片刻之前便动身苦心带她来此,其实是有深意的吧。
凌玥面染愧色,更不敢怠慢松懈,遮挡视线的云雾山岚其实并不足以构成什么妨碍。
所谓遮挡,所谓妨碍,其实多半都是她假想出来的。凌玥用手抚了抚脸颊,发烫的脸颊让她都不能更好地去找什么晨星了。
"别走神。"道士也看出了凌玥的心不在焉,却并不知她的心不在焉多半是因自觉对他的惭愧之情:"平心静气,才能找到你要找的东西。"
"是。"凌玥交握在一起的两手紧了紧。按照师父的提示,将天空划成几大区域,一片一片地挨着去寻,果真被她寻到了几颗还算明显的晨星。
"寻星之事,外人插不了手。"道士起身,微微整了整衣裳,竟是要原路返回了:"当我的弟子,你必须要学会自己一个人静下心来。"
"是。"凌玥也自知她有些烦躁,什么事情一旦不能一朝达到想要的效果,最后多半就不了了之了。
由此一看,她这趟来拜师学艺,还真没有来错。
"你说,你是从京都来的?"二人回程的路上又谈了许多,一路上很是相谈甚欢。
只是不知为何,道士却再没有提起过有关华珺的任何事情,不知是真的无甚可问,还是故意避而不谈。
凌玥摸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索性也就将这事绝口不提了。
反正以后都是师徒相称的,少不了一同住在道观里的日子。她不信,道士师父还真的对华珺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姑娘,您可回来了?"知秋就守在殿外,手臂上还正搭着凌玥落在房里的披风。
"你带她去哪儿了?"无影也一步从殿里跨出,面色冰冷地看向道士。
"三水。"年轻道士面对无影的质问并不着急理会,反而是唤起了殿内唯一一个还算泰然自若的人的名字。
那人,便是樵夫王叔。现在总算听到了其人的名字,原来是叫王三水吗?
樵夫王三水这才起身,迎了上前,不是很愉悦的样子:"师父,你大清早地跑到后山去,就是为了她?"
光是言语上的并不算完,他还要伸出指头来指向凌玥。
以前樵夫对自己多有偏见,凌玥即便是不舒服自在,也会因为客者的缘故,不与之计较。不过如今,他们都拜了同一个人为师,那哪还有一直处于下风的道理。
凌玥正想开口辩解几句,就被道士拦下了话茬:"三水,她从今往后便是你的师妹。不要让我再听见你一口一个她的。"
王三水本来就对凌玥一行人颇有微词,本来大清早地听说凌玥和师父一同不见了的时候,心里就是不快。
此时没成想,不过就一夜的功夫,这个别有用心的女孩儿怎么就拜入了师父的门下?还要当他的师妹?
"主人。"无影也凑近了一些,他并不是对道士改变想法一事多有好奇,只是想要确认凌玥的心意为何:"你要留下?"
凌玥披上了知秋递上前的披风,本来余温尚存的身子此时更是暖和了起来。
她往两手中间哈了一口气,跟在道士的身后进了殿里:"是啊,你知道的,我..."
前一句话展现在人前还是轻松愉快的氛围,可凌玥忽然转身定定地望向无影和知秋,心头蓦地便沉重了起来:"我必须要留下。"
知秋自是不知道凌玥真正的来意,但跟在她身边许久,凌玥的每一个动作代表着什么,她还是能看得清楚。
"姑娘,您为什么必须要留下?"知秋忍不住上前一步,她也是直到此刻才觉察出了端倪。难怪这一路上数度觉得自家姑娘欲言又止。
果然,姑娘是瞒了自己什么吗?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凌玥望了望知秋,又复看了眼新拜的道士师父。
或许,是时候将它们说出口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