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笙不胜酒力,趁着太后去更衣的功夫也从殿中走出来,清池的上空依然还络绎不绝地盛开着华美的烟花,投影在涟漪摇动的水面上,生出眩晕质感,恍若不真实的梦境。
“娘娘,您怎么了?”琴横一把扶起沈月笙道。
沈月笙只觉双腿没有一点力气,心跳甫定,有一丝窒息般的压抑,琴横将她扶至一块干净的湖石上坐下。
“琴横,本宫方才可能就命丧于此了。”
“娘娘,您这不是好好儿的吗?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倘若不是兄长发现此事叫嫂子进宫传信给我,今夜怕就是我的祭日了。”
“小姐……”琴横紧紧地握住沈月笙的手。
手心的温度慢慢过渡到她的肌肤上时,沈月笙安心了许多。清风阵阵,吹来亭中的乐声,也吹来池中荷花的香味,满池菡萏与漂浮的河灯交相辉映,璀璨潋滟。
“王后娘娘怎么在这里?”背后响起一阵清脆的女声。
转过身看见施嫣然与傅月影携着七八个宫女站在面前,几人行了个礼,沈月笙淡淡道:“那么静妃呢?怎么也在此处?”
“嫔妾不胜酒力,出来醒醒酒。”施嫣然答道。
沈月笙抬头看向天空,此时空中刚好出现了一朵硕大的牡丹,黑的夜显得烟花的光彩更艳丽明亮,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几乎耀眼。
“静妃,这烟火好看吗?”沈月笙问。
施嫣然面容一沉,露出一个烟花般璀璨的笑脸:“当然好看,王后娘娘办事果然妥帖,太后欢喜的不得了。”
“静妃妹妹最想看的场景没有发生,妹妹很失望吧。”
施嫣然一脸疑惑道:“姐姐说什么?什么妹妹看到没有的,妹妹实在是听不懂。”
沈月笙的手指忍不住颤抖,强忍着怒意道:“太后寿辰所用的烟花在送进宫时被调换成伤人的*,静妃你敢说你与此事无关吗?”
施嫣然睁大眼睛,掩住口惊叫了一声道:“竟有此事!”又神色委屈凄楚道:“妹妹知道姐姐操办太后寿辰实在是辛苦了,姐姐莫不是累坏了才说出这样的话?倘若如此的话,妹妹不怪姐姐,姐姐是王后,身份尊贵,心里不舒服拿嫔妾出气无可厚非。”
“你!”沈月笙指着施嫣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后娘娘,说话要讲究证据的,妹妹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姐姐要如此诬陷妹妹,妹妹实在不解。”
没想到施嫣然如此巧言善辩,沈月笙不禁痛悔方才气急之下挑破此事,慢慢冷静下来冷笑道:“证据么,总会有的。静妃妹妹何必如此着急?”
“那便请王后姐姐找到证据时再来指正嫔妾吧。”施嫣然冷笑了一下,退后两步恭敬的行了个礼,淡定从容地从沈月笙面前离开。
冉绿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轻纱衫子,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出神地看着月亮。
一个面容白净身材匀称的宫女手中拿着件雪青色的衣衫道:“夜深了娘娘坐在此处仔细受寒了。”
冉绿竹披上衣服道:“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多亮。”院中的几棵桂花树长得十分粗壮,叶密千重绿,如同涂了蜡一般墨绿墨绿的,在皎洁的月下,枝头上那密如繁星的黄花玲珑剔透,几乎透明一般,开得正好。远远望去树影婆娑犹如一身姿婀娜的女子。
杜若点头道:“是啊娘娘,咱们宫中的桂花也开得好。”
冉绿竹闭着眼睛嗅着院中弥漫着的香气道:“好香。”
她的长发柔柔垂在身后,云鬓高绾,宽广的衣袖在风中微微飘摇,如月中仙子一般。
杜若笑道:“娘娘,您真好看。”
冉绿竹温和一笑道:“我如今都二十四了,宫里又要进新人了,哪里还能好看。”
“娘娘什么时候都好看。”杜若也笑着抬头看着月亮。
“杜若,你说月亮上面真的住着人吗?”冉绿竹似乎在问杜若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自然住着,月亮上有一座种满桂树的广寒宫,广寒宫中住着嫦娥和玉兔。”
“那么大的一座广寒宫,只有嫦娥和玉兔,她们会烦闷吗?”
“嫦娥有玉兔陪着,不会闷的。”杜若道。
“一只兔子就能过去那么长的夜吗?”冉绿竹轻声叹息道。
杜若伸手将她身上快要滑落的锦衣往上拢了拢,两人皆静静地伫立着,桂花如雪般悄无声息地从树上纷纷落下来,铺了一地。
“娘娘,您身子不好早些歇息吧。”
冉绿竹无奈笑道:“太后今日生辰,水木清华那里要放长寿花至黎明,恐怕阖宫今夜都要无眠了。”
杜宇低头沉思了片刻也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法子,试探道:“奴婢想着把窗子放下来会不会好一些,但是恐怕娘娘会觉得热。”
“罢了,本宫现在倒还不累。难得今夜月色如此好,正宜焚香赏月。”
杜若立即灿然笑道:“奴婢去拿娘娘最爱的香和香炉来,上次赏月还是在王府的时候呢。”
冉绿竹去阻拦道:“算了,倒不必如此麻烦。”
杜若停下脚步道:“娘娘,杜宇方才要找娘娘回话,奴婢见娘娘出神,便没叫她来。”
“何事?”冉绿竹问。
“杜宇说听见王后与静妃说话,王后指证静妃叫人在烟花上做了手脚。”杜若道。
“到底年轻气盛,怎得如此沉不住气?”冉绿竹道。
“娘娘,奴婢不明白,娘娘故意让沈将军发现此事,然后告诉王后,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有的时候,本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的语气悲伤如同秋风吹落枝上花。
“她是个心地善良的,说到底,本宫大概是不忍心吧,不忍心看见那些肮脏的手掐死她,也不忍心看见大王为她神伤。大王,从未那样对待过任何一位女子,他真是爱极了她啊。要是大王骤然失去她,会很悲痛吧。”
“难道娘娘不想让大王来到娘娘身边吗?”杜若问。
“如何不想?但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以为没有王后,大王就会来峭碧堂了吗?世上的情事若真有这么简单便好了。本宫让她活着,只是为了让大王好好的。在这深宫里活下来可不容易,本宫帮得了她一次,却不能次次都帮她,本宫要让她看清后宫真实的样子,让她看清后宫女子的面目,本宫要让她斗,狠狠地斗,她也要经历我本宫经历过的一切,变成和本宫一样的样子。大王以为她是不一样的,不同于后宫女子的,呵呵,后宫的这些女子未进宫前哪个不是天真烂漫心底善良的?总有一天,大王就会发现,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啊,都是一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