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这是一座开凿在岩石中的型洞府,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了,但依然十分洁净。 这也暗合了辰柔的心意。
石床,石案,石桌,石椅,一应俱全,简单有序,既无冗杂之累,亦无寒酸之嫌,一切显得恰到好处,浑若天成。
这间石屋看上去并不大,侧面开有两扇石门,但这些天来,辰柔并没有打开过石门。一切,只因为躺在石床上的那个男子。
她只记得,自己正要自尽的时候,突然手足间似乎受到了某种桎梏,竟然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更为可怕的是,当她催动灵力企图打断这种奇异的禁锢时,却骇然发现,原本充沛的灵力却如石沉大海般,丝毫提不起来。
正当她万念俱灰之际,却突然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几乎与此同时,她又重新恢复了所用的力气,接下来她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
暴怒之下,她正要杀死这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对方却突然间委倒在地,只了一句话:“为我渡气。”便晕了过去。
从最初的浑噩中冷静下来后,辰柔逐步理顺了事情的经过。
她明白,眼前这个浑身鲜血的花宗宗主,之所以阻止她自尽,目的正是挽救于她。而在此之前。自己居然好坏不分的拍了他一掌。
那一掌,几乎凝聚了她所有的灵力,力量之大,即使是一个元婴期修真者,也难以相抗,看着血肉模糊的林云,辰柔除了感激和内疚,更多的是悔恨。相必,这个花宗的宗主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内心的感激和愧疚使辰柔的举动十分轻柔,她缓缓将林云扶到石床之上,皱着黛眉,细心的查探着他的伤势。
肋骨尽断,三块椎骨也裂成数块,更为可怕的是,在他的腹处,有一个碗口粗细的窟窿,直通后腰。
辰柔微微叹了口气,腹处的伤口由何而来,她并不清楚。“困天”作用的三秒之内,对于外界的一切毫无视听感触。所以,辰柔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一切。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更加致命的伤口一定和自己有关。
丹田的位置便在腹,作为一个修真者,丹田一旦被毁,便意味着功力尽失,甚至体力连常人都不如,而且,今后,此人便永远无法踏入修真之旅。
林云目前的状况便是如此,腹被修罗的手臂洞穿而过,丹田同样受到殃及,此刻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口鼻处仍不断渗出血丝,眼见是不得活了。
辰柔伸出纤手,抵住林云腹处的伤口,心翼翼的探出一缕灵力。
奇怪!林云的丹田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糟糕,虽然烂成一团,但似乎有一股灵力将之包裹,凝而不散,若有若无。
“为我渡气!”她猛然间想到林云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沉吟半晌,试探着将一股灵力渡入他的体内。
如干涸已久的土地汲取甘霖般,辰柔惊讶的发现,她渡过的灵力几乎在瞬间便被林云吸收殆尽。
难道,用这种方法真的能救得了他的xìng命?辰柔心中一喜,加大力度,继续向林云渡入灵力。
两个时辰之后,就在辰柔几乎耗尽全身灵力之时,林云的躯体终于停止了吸收,而此时的辰柔也累得够呛,急忙盘膝而坐,恢复着自身的损耗。
大约过了十个时辰,辰柔睁开眼睛,发现林云的伤势虽然没有明显的好转,但脉搏的跳动要比之前稳健了不少。
既然行之有效,便当一如既往。自此,辰柔每rì的任务便是为林云渡气,而后打坐恢复,继而再行渡气,循环往复,孜孜不倦。
好在辰柔作为飞霞派的高层,身上的灵丹妙药并不匮乏,而且,这个洞府内的灵气十分充裕,居然丝毫不亚于她在飞霞派时所住的霞光峰,这才勉强得到有效的补充,即便如此,这些rì子以来,辰柔也明显的消瘦了,侧面的那扇石门虽然近在咫尺,她却无暇外出一探。
这一次的伤势,表面看上去虽然骇人,但实际上对林云而言,远没有之前在十八环时和火剑仙子对拼时那么可怕。当然,修罗的手臂在探入他腹之时,也令他损失了一颗“金丹”。
这便是林云一直无法解释通的仙灵丹,也就是他自行命名的金丹。
仙灵丹,是仙界中人用仙灵之气凝结而成,又称为玄丹,诸多仙诀都是依靠仙灵丹才可施为,比之于金丹简直是天地之别。
修真者但凡渡劫成功后,便是普通的仙人,而仙人之上,还有真仙,玄仙等诸多等级。只有到达玄仙,才可将金丹完全转化为仙灵丹。也是林云运气出奇的好,在他凝结金丹时,体内的仙灵之力在因缘巧合之下,同时将金丹和玄丹一同凝成。若是他能完全领会到玄丹的妙用,他的实力将会暴涨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只可惜,林云一直未将自己丹田内的“金丹”当做一回事,白白的暴殄天物。
可是,玄丹毕竟非同寻常,在主人的丹田受到致命的威胁之时,便自动牺牲自身,从而才保全了林云。
玄丹承受了修罗的一击,化为齑粉,随着他体内的鲜血一同滴入血池之中。
金丹也好,玄丹也罢,都是修真者通过吸纳天地间的灵气或仙灵之气,再渗入自身的灵识或仙识,历经反复提炼方能结成,和拥有者几乎无分彼此,更含有一层特殊的联系。
这层联系的灵敏度,玄丹更要远远大于金丹。
而就在玄丹溶入血池的一刹那,林云的脑中却似乎有了某种明悟。
仙识的威力,比之灵识自然不可同rì而语,玄丹在牺牲的同时,迸发出令修真界中任何人也无法媲美的强大仙识,终于将修罗岛的核心机密反馈给了林云。
原来,在血池下的八十米处,别有一番洞天,玄丹在牺牲自我的同时,将这一洞天完全感知,如一副地图般深深烙在了林云的脑海之中。
于是,最后关头,林云没有丝毫犹豫,利用了最后一次“逃天”技能,将自己和辰柔按照脑海中新生出来的地图,把两人瞬移至此。
……
“天,你当真要与我为敌么?”修罗木然的盯着老开,沉声问道。林云和辰柔的突然失踪尽管给每个人都带来了一丝震撼,但修罗马上便冷静了下来。毕竟,这十万年来,他一直蛰伏在修罗血池等待着老开为他带来可以接受修罗传承的最佳人选,而一旦暴露于血池之外,他便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安排后事。眼下对他而言,最为要紧的,便是督促鬼婆婆接纳修罗传承。
老开摩挲着手中的刀鞘,摇头道:“我只是保护我如今的主人,你若是肯放过他,我自然不会与你刀戈相见。”
修罗闻言,轻轻了头,如今老开刀鞘在手,实力要比之前强横不少,若是与之交战,胜负还在两可之间。而鬼婆婆天赋异禀,正好继承《修罗血经》,相比而言,后者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修罗随手一挥,石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甬道,正是之前他们进来时的通道。
“天,送你的主人离开吧!”修罗长叹一声,略带萧索的道。
老开最后看了一眼修罗,眼中没有任何感**彩,曾经的主仆之情早就在当年被强行扣下刀鞘之后烟消云散。但他也没有任何的怨恨,毕竟,曾经联手征战天下的那份铁血豪情依然是他心中最值得留恋的时光。
沧海桑田,诸事无法更改,老开怆然转过身去,带着楚公子进入甬道,腾腾的脚步声逐渐遥远,直至杳不可闻。
鬼婆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已经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这个细节落在了修罗的眼中,后者略一头,问道:“你为何不走?”
鬼婆婆看着手中的《修罗血经》,躬身行礼道:“在下还未曾谢过前辈赐书之恩,怎能就此离去?”
“很好,比刚才逃走的什么花宗的花云强多了,不愧是我看中的继承人。”修罗对鬼婆婆的表现十分满意,挥挥手道:“好了,眼下时间不多了,你速速过来,接受我的修罗传承。”
话音未落,鬼婆婆便身不由己般直直向着修罗台飘去,大惊之下,她急忙用功相抗,却骇然的发现,自己就像撞到蛛网上的一只飞虫,全身的灵力作用在软绵绵的蛛丝之上,没有丝毫用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距离修罗越来越近。
“不要慌,我当初得到修罗血经,苦修数千年,却无法参悟其真谛,直到设下遮天大阵,妄图率领百万弟子同赴仙界,没想到引来无上天威,害的我的一众门人同时陨落,我也因此失却**,无法证的无上大道,这十万年来,每rì面对着这由我百万门徒聚集成的血池,追悔莫及,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血池中的暴戾之气终于使我真正懂得了修罗的修炼秘法。”修罗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血池再次激荡起来,似乎在迎合着他的话语。
“我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将我十万年来的心得悉数传授于你,并用修罗秘法为你坚固魂魄,你现在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坦然接受即可,虽然你尚未修炼《修罗血经》,但这百万天衍宗弟子的鲜血将会成为你魂魄的最佳补品,你只需再闭关潜修,不出百年,普天之下,诸界之中,唯你独大!”修罗身上的骨骼红光大盛,斑斓生辉,犹如一道道流动的光泉,在他身上游走不休。
于此同时,血池中的血液似乎得到了某种号令,围绕着修罗台急速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漩涡,瞬间将整个修罗台淹没。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翻卷不休的血浪终于停歇了下来,修罗台也重新露了出来。
“哎!为修罗者,当摒除情恋,太上忘情,没想到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修罗凝望着身边沉思不语的鬼婆婆,摇头叹息道,紧接着,他的整个骨架便成为一滴鲜血,坠入血池之中。
曾经笑傲天下的苍松子,如今的修罗,就这样如同一滴水珠无声无息的融入血池,甚至,连一丝轻微的涟漪也不曾荡起。
修罗台上,只剩下鬼婆婆独自一人,望着脚下的血池,茫然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坚定。
“忘情?既然海誓山盟,你让我如何能忘?放下?纵然粉身碎骨,魂魄无系,也无法放下……”鬼婆婆望着脚下腥红的血池,低声倾诉道。
这一刻,她便如同一个初次怀chūn的少女,芳心暗许,痴情脉脉。甚至连丑陋的面孔也焕发出一丝温柔的光彩,一颗晶莹的泪滴,悄无声息地沁出眼角。
不知这颗珠泪,是为谁而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