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我们这次什么也看不到了!”
乔凤仙回头看向门口的传达室,那里面,色老头儿正在打电话。
纪平回头看了一眼,道:“没关系,并不一定要看到什么的,有些时候,看不到,其实就是看到了!”
通南县印刷厂污染问题不是很严重,但积少成多,尤其是一些重金属残留,对人体危害极大。
不过,从某些角度而言,通南县印刷厂还是有基本的良心的。至少,他们在食品包装袋的印刷过程中,没有使用油墨。油墨中的有机溶剂,多数是芳香烃类、酯类、酮类醚类等,这些溶剂,多数具有毒性,会污染所包装的食品。
然而,瑕不掩瑜,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不可能因为他在某方面做得到位,就可以对他另一些方面的问题视而不见。
一如乔凤仙所言,他们在见到了厂长助理王东福后,看到的污水治理排放系统,是那一套可以达标的在运转。
纪平只是从借口位置瞄了几眼,就明白,这一套系统的运作时间,不超过十分钟。也就是说,他们进厂后,这系统才被临时开启。
“纪主任,我们印刷厂可是绝对按照污水排放标准办事的,您可得跟领导们多美言几句啊!”
王东福向纪平递烟,套着近乎。
纪平微微摆手,道:“不用,谢谢,我不吸烟!”
“好习惯啊,现在的年轻人,不吸烟的少。吸烟,有害健康。可我啊,这是老毛病,戒又戒不掉。我抽一根,三位美女不会介意吧?”
“王助理请随意,办公室里多的是烟枪,她们都习惯了!”
纪平笑呵呵回应,这个王东福,有些意思。
换做一般人,在知道纪平不吸烟后,铁定会把手里的香烟收起来。而他,居然只是礼节性地问问,手上已经拿出了打火机,将香烟点燃。
“说实话,咱们大老爷们抽烟,遭罪的都是周围的美女,可这烟瘾,难戒。我捉摸着,戒毒可能都比戒烟容易!”
王东福吸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舒服啊,哈,领导别见怪。咱这人,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抽烟。几十年的习惯,小烟儿抽一口,赛过活神仙呐!”
“王助理好心态!”
纪平依旧笑着,跟王东福打着哈哈。
不远处,乔凤仙带着李玲芳和董欣园已经转完回来,面色很平静,并没有什么义愤填膺的表情。
“王助理,我们已经看过了,这就,告辞了!”
纪平笑着招呼一声,便跟王东福告辞。
如此一来,倒是轮到王东福有些傻眼,他忽然摸不透纪平的脉搏。往日间,上面有人来检查,都是先看后吃再玩的。然后才会就印刷厂的问题打哈哈,官面套话一套套的,最终在这里捞到足够的好处,拍屁股走人。可这个纪平,居然就这么走人?
“纪主任,这远道而来,怎么也得吃个便饭吧?”
王东福做厂长助理不是一天两天,经验那是相当的老到。可这种诡异的情况,他绝对是第一次碰到,心里有些忐忑,仿佛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不用麻烦,还有几个地方要去,耽搁不起,这就告辞了,王助理留步!”
在这里吃饭?纪平没这么愚蠢。留下不过是虚与委蛇,还得浪费心力跟一群人斗志斗心,委实是一种很脑残的行为。
“纪主任,这怎么行?您要是就这么走了,那我们单厂长回来,我这可不好交差。怎么着,吃个饭,就当给哥哥一个面子!”
“王助理不需要交差的,若是单厂长有什么问题,找我吧!”
纪平不再跟王东福言语,自顾走人。
“王助理,再见!”
乔凤仙面带微笑,她也想这般洒脱地对待很多人,很多事。然而,正应了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乔主任,你帮说说话啊?”
“王助理,领导的决定,哪儿是我能说得上话的!”
乔凤仙点点头,跟着李玲芳和董欣园一起离开,独留王东福如同木偶一样地站在原地。
王东福彻底傻眼,怪事年年有,今天到他家。这位市委督查室的纪副主任,很不一样。他心中忽然有些怕,这个不一样的主任,很可能做出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想到这一点,王东福飞快抓起电话,向单正平汇报。
奥迪车驶出通南县印刷厂。
车内,乔凤仙侧脸看向纪平,道:“纪主任,怎么样,有何感想?”
“见到高人了!”纪平笑了起来,在印刷厂的时候,纪平其实忍得很艰苦。
通南县印刷厂的高人,不是别人,正是看似不起眼、仿佛没啥主见的王东福。王东福这个人,隐藏的很好。可是,他却忘记了一个关键点,既然他能被单正平委任为厂长助理,把通南县印刷厂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没主见的人?
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王东福的藏拙,真正暴露了他的身份。
乔凤仙一愣,继而瞬间恍然,道:“纪主任的意思是说,王东福就是那个高人?”
“乔主任不知道?”
纪平也是一愣,他是真的不曾想到,乔凤仙在通南县这么久,居然看不出王东福就是那隐藏的高人。不过转念一想,纪平也就释然,乔凤仙他们应该是身在局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们对王东福太了解,太熟悉,只怕第一时间就把王东福给排除在外。不像纪平,以外来者、旁观者的身份,自然更能把握问题的关键。
“确实没想到,想不到,他居然是高人!”
“那是因为你们跟他接触太多,已经在他的伪装下潜移默化掉了!”
纪平呵呵笑了,以乔凤仙的聪明,以那些领导们的眼光,若不是先入为主,怎么会想不到印刷厂的奥妙所在?
乔凤仙苦笑,事情哪儿有纪平说得这么简单?只能说,纪平的观察和思维比他们更细致,这种点滴的微妙,属于那灵光一闪的东西,想到便是想到,想不到,绞尽脑汁也是想不到。一如佛家所言,慧眼独具。
“主任,我们真的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董欣园忽然开口,看着纪平跟乔凤仙详谈甚欢的样子,她竟有些小小的嫉妒。
“不去了,再过会儿就天黑了,我们在县里找个宾馆,暂住一晚上,明天继续上路!”
纪平可是接到了天启的惩罚任务的,而要跟乔凤仙产生最亲密的交集,两人之间就得多接触。而现在,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领导们要在通南过夜,那我可得跟县长汇报一下,若不然,我可是真正的不好交差!”
上级部门的同志下来检查工作,县长居然不知情,乔凤仙这个政府办主任可就是难辞其咎啦!另外,于公而言,纪平他们过来,也是需要跟县长见一见的!上次黑金矿事件,通南县也被牵扯其中,所幸没有黄古县严重。
通南县的县长孔令发也跟纪平见过面,彼此印象还不错。
纪平既然到了通南县的地头,若是急匆匆也就罢了,既然要在这里住一晚上,不跟孔令发见一面,就是纪平的不地道。当然,若是孔令发在忙,没时间跟纪平碰面,那么,自当别论。
“那就麻烦乔主任跟孔县长打个招呼吧,我正好也想跟孔县长讨杯酒喝呢!”
黑金矿事件结束,青龙镇小山村的问题也得到了孔令发的高度重视。关于这一点,纪平就得跟孔令发好好喝一杯。
一个市委督查室的副主任,虽然实际主持督查室的工作,严格来讲是没有资格跟一县政府的老大平等对话的。可纪平是个另类,他曾经也是一县政府的老大,而且,更是深得如今南省省委书记徐浩然的器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孔令发最近小日子过得不算太坏,黑金矿事件没有波及到他,而那金矿虽然快被采完,但是毕竟没完,一个金矿的产出,对县政府的财政支持,可是不小的助力。
接到乔凤仙的电话,听到纪平到了通南县,孔令发立刻笑了。
“纪主任,县长大人说要请你吃大餐呢!”
孔令发其实是感激纪平的,若不是纪平,等黑金矿暴露出来,那个时候,他这个通南县的县长绝对是讨不到好。因为从地狱来讲,金矿是处在通南县的地界。作为一县政府的老大,他必须承担责任的。
而因为纪平的出现,孔令发不但没有大过,还因此赚了点。
“纪老弟,是不是乔主任不打招呼,你都不打算跟老哥哥我见个面啊?”
孔令发四十多岁了,高大健硕,精神倍儿棒,看到纪平,哈哈笑着迎了上来。
“孔县长,我哪儿敢不来见您。不过,工作为先,我总得先去看看要办的事情。这不,事情办完,拍马救过来了嘛!”
“哈哈,这才对嘛。晚上,我请客,四人请客,别跟我客气,老哥哥我可是得好好谢谢你,没有你,老哥哥我可是要悲惨的。”
孔令发一点儿没有矫情,实话实说。身在官场,难免戴着面具,劳心劳力。然而,孔令发是个另类,他有啥说啥,丁点儿藏不住话。这种人,心思单纯,在官场这种大染缸还能生存至今,也算是一个奇迹。
“乔主任,那个,麻烦你一下,帮我在飘香酒楼定个包间,说好了,我私人请客。另外,顺道问问曾书记,如果有时间,你们一起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