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必须对她们做些事了,”她喃喃地说,“如果她们就像她们自称的那样。”她的音量直到现在还是很高。不过她的声音很年轻,而且充满律动感。当她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微微打了个哆嗦,又偷瞥了身边的老板娘一眼。
而胡大妈这时又不情愿地表示要道歉,夏佳则忙不迭地再次劝阻她。在狐仙城,当人们真的变得礼貌时,这样的道歉和还礼往往要持续半个时辰之久。
仪景公主也站起了身,脸上带着一点僵硬的微笑。她向湘儿挑起一侧的眼眉,用一只手掌捧住另一侧的臂肘,一根手指抵在了脸颊上。
湘儿清了清喉咙:“乐正夫人,我是湘儿,这位是仪景公主。我们正在寻找————”
“三娘已经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那名大眼睛的女人面色阴沉地打断她的话,无论她的头上有多少灰发,湘儿怀疑她仍然像岩石一样坚硬。“万事都要有坚韧的耐心,姑娘,我会亲自负责你的。”然后她转身面对三娘,又用手绢擦了擦脸,再一次勉强压下声音中的踌躇。“三娘,请原谅,我必须询问一下这些姑娘,而且————”
“看看谁在这么多年之后回来了。”一名矮小、结实的中年女子闯进房间,进房时,她朝自己的同伴点了点头。尽管她穿着红色条纹的狐仙城裙装,闪着汗光的脸也是棕色的,但她的口音却完全像是雨师城人。她的同伴也是满脸汗水,身上穿着剪裁朴素的深色黄麻商人服。她比身边的矮女人要高出一个头,有一双眼角上翘的眼睛、鹰钩鼻和一张大嘴。“是万芳!她————”话音突然中断,那名矮壮的女人困惑地看着房里另外两位陌生人。
夏佳仿佛祈祷般合拢双手,大约是她确实想要举手打人。“艺蔓,”她用绷紧的嗓音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不注意脚下而掉到悬崖外面去的。”
“对不住,长————”那名雨师城人红着脸低垂目光,而那名滕州人只是专注地盯着胸前衣服上的一圈红色小石头。湘儿朝仪景公主抛去一个胜利的眼神。这两名刚来的人都能导引真气,这个屋子里也仍然有人在使用太一。艺蔓不是很强,而万芳甚至要超过夏佳,已经到达辛蜚零和罗花休的水平,这个地方至少已经有五名能导引真气的女人了。仪景公主顽固地挺着下巴,但最后她也不得不微微点了一下头。有时候,想要说服仪景公主实在是不可思议的困难。
“你的名字是万芳?”胡大妈朝那女子缓缓皱起眉头,“你看上去……很像我遇到过的一个女人————倪芯。”
那双上翘的黑眸惊讶地眨了眨,滕州商人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汗巾子拍了拍脸颊。“那是我祖母的妹妹的名字,人们都说我非常像她。你在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好吗?她在成为鬼子母后就彻底忘记她的家人。”
“你的祖母的妹妹。”老板娘轻笑一声,“当然,我看见她时她很好,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比你现在还要年轻。”
夏佳一直抱着手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现在她插话进来:“三娘,真的很对不住,但我真的必须请你离开,你能原谅我不送你到门口吗?”
胡大妈也道了歉,仿佛夏佳不能陪她下楼是她自己的错一样。最后离开时,她又用非常怀疑的目光看了湘儿和仪景公主一眼。
“三娘!”那名老板娘离开后,万芳突然喊道,“那是胡三娘?她怎么……我的个亲娘啊!即使在七十年之后,白塔还会————”
“万芳!”乐正用极为严厉的声音喝道,她的目光也变得更加锐利,滕州女子的脸红了。“既然你们两个在这里,我们就能有三个人进行询问了。你们两个站在这里,不要说话。”最后这句话是对湘儿和仪景公主说的。其它女人都退到房间的一角,开始用很轻的声音交谈起来。
仪景公主靠到湘儿身旁:“我还是初阶生时就不喜欢被当成初阶生对待,你这个闹剧还要持续多久?”
湘儿发出嘘声要她安静。“我正在努力听,仪景公主。”她耳语道。
当然,她们不能使用上清之气,因为那三个人立刻就会知道。幸运的是,她们并没有编织阵法,大约她们是不知道如何编织。有时候,她们的声音甚至会提高到能让湘儿听清楚的程度。
“……据说她们大约是野人。”这是夏佳的声音,其它人的脸上都露出震惊和反感的表情。
“那么我们就让她们出去,”艺蔓说,“从后门出去,野人!”
“我还是想知道那个胡三娘是什么人。”万芳插嘴说。
“如果你总是想那些没用的事情,”夏佳说,“大约你应该到农庄去待上一轮,玥忆很擅长让人的头脑清醒,现在……”她们的对话重新变得弱不可闻了。
另一名女仆出现在门口,她是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身上穿着粗黄麻裙和一条白色长围裙,她很漂亮,只是沉着一张脸。她将一只绿色的漆盘放在一张小桌子上,同时偷偷用围裙一角擦了擦脸颊,然后开始忙着摆弄起一套蓝色镀釉的茶杯和茶壶。湘儿挑起眼眉————这个女人也能导引真气,虽然她的力量并不大,但她为什么会成为一名女仆?
万芳回头瞥了一眼,立刻愣住了。“黛芮丝做了什么要让她进行苦修?我一直都相信如果连她都会打破规矩,那么鱼也能唱歌了。”
艺蔓响亮地哼了一声,不过湘儿差点就没听清楚她的回答:“她想成亲。她要完成一轮苦修,然后在半月节的后一天跟随媚彤离开,这会让铭素师傅满意的。”
“大约你们两个都想去玥忆那里锄地?”夏佳冷冷地问。她们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湘儿感到一阵狂喜。她对规矩不是很在乎,至少是对于其它人的规矩————其它人很少能像她一样看清形势,所以总是会制定一些愚蠢的规定。比如为什么这个叫黛芮丝的女人不能成亲?但规定和苦修表示这是个有组织的社团,她的推测是正确的。此外她又发现另一件事,她用手臂推了推仪景公主,直到她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