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的说法简直与萧木之前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这也让萧木第一次感到原来自己和林檎之间竟然也会有默契的存在。
离开林檎的寝宫之前,萧木对她的见解表示了高度的赞赏,并保证明天就会立即着手实施,毕竟设计一个纸牌什么的比处理政事或者读书要轻松多了,萧木也乐于去做。于是二人的谈话最终以和平而又愉快地方式结束——尽管刚刚还发生过“金手指”被拆穿的事情。
萧木觉得林檎今晚肯定能睡一个好觉,同时心里决定明天一早就把王承恩叫来,把增加“奸佞牌”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然而萧木简直是想多了,第二天一早,萧木刚一睁开眼睛就发现王承恩已经在身边伺候着了,完全不需要自己去叫。
王承恩伺候着萧木梳洗的时候,萧木开口对他说道:“朕有意在纸牌之中新增四张‘奸佞牌’,回头你吩咐下去,新印制的纸牌上面一起都给加上。”
“奴婢明白,只是这‘奸佞牌’上要画是哪些佞臣?皇上可有中意的画像?”王承恩细致地问道。
“嗯,这个朕到还真没想过,不过既然是‘奸佞牌’,用史书上原本的画像似乎不太合适,容易跟‘名臣牌’弄混,朕觉得应该用一些比较特别的画像,最好是让人看上一眼就能牢牢记住的那种。”萧木听了王承恩的话,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分析着,钱谦益不是文艺界的泰斗级人物吗?画个画对他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吧?
最后又象征性地问了一下王承恩的意见:“你觉得呢?”
“皇上圣明,确实应该如此。”在这种问题上当然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王承恩毫无意外地双手双脚赞成萧木的话。
“嗯,一会你还是去把钱谦益找来,反正今天也要继续听他讲书,不如让他一起把画像给画出来。”萧木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吩咐王承恩说道。
“奴婢遵旨。”王承恩伺候着萧木梳洗穿衣完毕之后,便去请钱谦益去了。
没让萧木等上多久,王承恩就带着钱谦益来了。
“臣钱谦益,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般正常的情况下,这种大臣跪下叩见自己的时候,萧木都是让人赶紧起来,毕竟自己来自后世,人人平等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受人跪拜对萧木来说还是有些不太能够适应。
不过这次萧木却没有立即对钱谦益表示免礼,看着一表人才的钱谦益,萧木又不由地想到了昨晚林檎跟自己说的“水太凉”、“头太痒”的典故,这种形象和行为上的巨大反差让萧木也不免有些走神。
直到钱谦益行完了全套的大礼之后,萧木这才反应过来,示意让他赶紧平身,随即说出了自己叫他前来的想法——除了讲书之外,还有给“奸佞牌”画像的事情。
“臣请问皇上,何为‘奸佞牌’?”钱谦益听了萧木的说法之后,开口问道。
听了钱谦益问了这话,萧木才想起来原来纸牌这个东西还没有让文官们知道。
“嗯,就是朕决定给史上那些奴颜婢膝,祸国殃民的奸臣重新画像,用以警示朝臣。无奈朕画工平平,所以便请钱爱卿来执笔。”萧木的回答听起来十分“谦虚”,但实际上还是给自己的脸上贴了金,毕竟萧木的根本就毫无画工可言,用画工平平来形容,已经是很有面子了。
“臣明白。”钱谦益听了萧木的回答,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随即也开始“谦虚”起来,“只是臣画工实在拙劣不堪,尤其是人物肖像方面更是不堪一提,恐怕难当此大任。”
“爱卿过谦了……”萧木自然一下就听出钱谦益根本就是在自谦而已,作为一个标准的文人,做起事情来,当然要先谦虚推辞一番。所以萧木根本就没把钱谦益说的“拙劣不堪”当回事,言语之中表达了“就选定是让你来画,你就不要再谦虚了”这样的意思。
随即萧木便让王承恩准备好了文房四宝,示意钱谦益可以开始画了。
见皇上的意思十分明确,钱谦益也觉得谦虚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恭敬不如从命”地拿起笔,准备开始作画。
“不知皇上想要话那几个佞臣?”钱谦益问道。
“嗯,先画一个秦桧吧。”这个人选萧木简直是脱口而出。
“臣遵旨。”得到了皇上的答案,于是钱谦益便拿起了笔开始画了起来,萧木当然兴致勃勃地在一旁观看。
在萧木看来,钱谦益的绘画水平相当得高,运笔在纸上来回穿梭,渐渐地就勾勒出了一个人形。其实萧木对于用毛笔画画简直是一窍不通,就算现在在画画的是林檎而不是钱谦益,估计萧木在一边看着也同样会觉得十分厉害。
钱谦益画了半天,终于画出了一个秦桧的大致轮廓,正想着要继续润色的时候,萧木开口提出了意见:
“钱爱卿这样画的话,就跟通常的普通画像没有区别了,朕觉得这样的画像不足以引起群臣的反思。”
要是此时说话的不是皇上,而是换做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在这里对自己指手画脚,钱谦益肯定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不直接说“笔给你,你来画”这样的话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但现在给自己提意见的恰恰就是当今皇上,钱谦益自然虚心受教,“臣画工粗陋,画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负圣意,其中不足之处,还请皇上示下。”
“钱爱卿的画工自然是十分精致,远远超出朕的要求。朕的意思是,既然是奸佞,有些地方自然可以夸张一些,不必完全按照原本的样子来画。”萧木怕钱谦益还是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说法,又补充了一句,“总而言之,务必画出其奸佞的本质,令人一眼看去便知其奸猾。”
萧木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钱谦益也充分地理解了:总之就是怎么不像好人就怎么画呗!
“臣明白。”钱谦益答道。
但萧木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给钱谦益强调了一下夸张手法的重要性,为了举一两个例子给钱谦益看,萧木甚至亲自接过了笔,画了一些后世儿童读物中简笔画、以及自己看过的漫画之类的东西,成功地浪费了一张纸。
钱谦益看了萧木的“大作”,心里自然是震惊不已,没想到画原来还可以画成这样子,尽管萧木的示范十分的业余,但还是帮助钱谦益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于是经过了萧木“点拨”的钱谦益再次拿起了笔,在萧木和王承恩的注视下,画出了一幅前所未有的秦桧画像,甚至连画出这幅画像的钱谦益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本人刚刚亲手画的。
“嗯,画得不错,这正是朕要的效果。”萧木看着钱谦益的作品——就算三岁小孩也能看出来画中不是什么好人,心里也是十分满意,脸上也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这让钱谦益心里更加忐忑了,“将来朝中同僚们要是知道了这画是我画的,不知道会怎么想我?”一边想着,钱谦益也控制不住地冒汗了。
心怀满意地萧木看到钱谦益额头上的汗珠,还以为是他画画太过认真导致的,赶紧吩咐着王承恩给钱谦益上茶,让他赶紧休息一下,然后好画剩下的三幅画像。
钱谦益赶紧谢恩,接过了王承恩端来的茶,也顾不上烫不烫就喝了起来。
……
虽说萧木把钱谦益叫来的名义是让他来给自己讲书,但崇祯元年六月初三的整个上午,钱谦益都在画画,萧木也是一直在一旁看着,根本没有读过一点书。
终于这个“不务正业”的上午过去了,钱谦益也画完了最后一幅画,萧木满意地将画收好,又是“爱卿辛苦”地勉励了一番,便放钱谦益回去休息了。
“对了,朕决定过些日子拿出这些画像给众臣观摩,钱爱卿暂时先不要跟其他人提起,以免影响警示的效果。”萧木最后又嘱咐了一句。
“臣明白。”钱谦益答应道,随后便跟着王承恩一起退出了大殿。
“这几幅画要是真的流传开来,不出几年,所有人的心里都会以为他们本来就长得这个样子了吧?今后要是哪个做臣子的做了糊涂事,在大节上有亏,也被人画成这样的画,那简直是比死还要难受一百倍啊。”钱谦益走的时候心情仍然是十分紧张,毕竟自己今天亲手毁了四个史上有名人物的形象,而且毁得十分彻底。
王承恩送钱谦益出去了,大殿中的萧木看着眼前古典与现代结合的画像,心里不由地感慨:“没想到钱谦益的绘画造诣竟然如此之高,理解能力竟然如此之强。这样的画作,应该是算作大明版本的‘新古典画派’,还是‘抽象朦胧画派’?自己今天把钱谦益找来作画,也算间接地给中国古典艺术做出了杰出贡献了吧,将来肯定也会青史留名的吧?”
自我嘲讽一番之后,萧木又认真地想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天亲手画了这几幅画像,对钱谦益本人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警醒了吧?”
如果王承恩这个时候回来的话,一定会发现此时萧木的表情十分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