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力求自己的安全,之后才会考虑进行反击,刚刚大凉军的突袭与应变之快,确是给苏腾的内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苏腾还放不下脸面,内心总是希望能立即展开报复,然而,当他刚刚与前线的将士会合,刚刚下达脱离作战的作用,战场外围,竟然又出现了两股骑兵!
“大凉军竟然派了这么多的骑兵支援宛城战场,事先没有透露丝毫行踪,着实可恨!”
苏腾知道,这一战他是输定了,但是他依然感觉到不太甘心。
在场之上,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甚至没几个将领是他一合之敌,然而因为他对场上局势判断棋差一招,使得没有半点儿时间重整阵型。
当然,苏腾看来,绝不会承认是他自己的问题,只会觉得大凉军太过狡猾,而且“兵力”胜过了他才会造成今日之败。
“先撤,老子在其他区域还有数万之军,大不了聚合军队再与大凉军战过!”
苏腾为自己找了些心理安慰,然后就趁着中军正处于溃败,大凉军多路骑兵被牵制的时机,带着亲信军队先开溜了。
因为他手下还保留着一支完整的骑兵,因此突围非常顺利,从一队大凉骑兵的侧面冲了过去。
大凉军也没有一味地追杀这股敌军。
骑兵与骑兵交战,哪怕是纯粹的追击战,也需要花费极多时间。
而在正面战场上,宛城守军已经坚持了太长时间,伤亡非常大,绝不能坐视他们继续受到攻击了。
骑兵军队一边围杀已经被击溃的敌军中军,一边威胁着前线军队的侧翼。
联军主帅既然已经逃走,他们自然不可能维持攻势,不敢在旁边有骑兵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继续进攻。
而且,联军的纪律性表现得更差。因为彼此间甚至不属于一个诸侯手下,没有太多的信任感与责任感。
你我平时都不认识,只是因为一次临时的,对宛城的攻势而联为一军,凭什么让我拼死留下为你断后?
危局贪生,人之常情,大家都希望自己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人。
在没有苏腾押阵,而撤退又成为必然的情况下,在兖州军与豫州军两个派系,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争先逃走,互卖队友的情况……
“苏将军怎么弄得如此狼狈,我们的大军呢?”
主营之中,荀凤听到亲卫消息,赶紧迎出寨门,入目处所看到的情况让她又惊又疑。
苏腾面对着这位荀家骄女,也感觉到颜面无光。
“别提了!大凉军果然狡诈如狐,我们上了他们的大当!”
“他们龟缩在宛城之内,乃是故意示弱,事实上在西侧之地埋伏了大量的骑兵,趁着我军与宛城主力决战之时突然杀出来。”
“当时我正在最前线与大凉军撕杀,不想被他们钻了这么大的空子!大军损失不小,我好不容易才带着这些军队杀了回来。”
苏腾自然不能说出自己丢脸的一面,所以靠着夸大大凉军的布置以及自己的
各种“猜测”,把局面描述得非常凶险。
本来他是在发现主战场事不可为后,第一时间就选择撤退,但按他所说的,听起来像是拼死力战,打败了大凉军一重又一重的阻击之后才杀了回来。
荀凤的注意力却被他所说的少量细节吸引:“骑兵?大凉骑兵出现在宛城?”
苏腾痛心地道:“是啊,这可是事先没有得到的情况,我们都被大凉军给骗了!这支骑兵他们一直藏着,就是想要在宛城战场上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因为整个荆州,最适合骑兵作战的地方其实就在宛城。没有大江支流阻隔,骑兵可以来回奔腾不受阻碍。
荀凤凝重地道:“按你们的观察,大凉军有多少援军,加上宛城的守军,现在一共有多少人马?”
虽然荀凤天姿聪明,而且还读过不少兵书,熟知战阵。
但在中原之地的名将与谋士,还是更习惯于从兵力对比上来判断两军的强弱。
最开始他们带有四万大军杀至宛城,因为接连几次交手都是大胜,只有攻城之时有所折损,可以略作不计。
而这次分兵西进,遭遇这样的大败,苏腾在这几日总计派到宛城以西的军队至少在两万人以上,现在却只带着万余人回来,也就是说他们这一日大败,至少折损了一万战士,甚至更多!
苏腾脸色闪过一丝不愉,不过遭遇大败之后,自然要总结伤亡情况,作如实力对比分析以备再战。
虽然这个问题让他最为丢脸,不过面对身份不下于他的荀凤,他也不可能隐瞒。
“我军损失在一万两千人左右,这里是大约八千战士,加上留守大营的一共有两万八千左右。”
“大凉军嘛,哎呀,实在是很难估算,他们出现的方向太过于分散,而且我要带着大军撕杀出来,很难从全局观察敌人啊。”
苏腾自动忽略了与他失散的那些军队。
他们在向宛城以西进军之时就已经想过这种后果,假如他们真的遭遇大败,那么溃散的兵力很难自行逃回来,至少短期不行。
大凉军拥有宛城这个巨大的根据地,可以依靠着它四处出击。
而溃兵则要绕过宛城的辐射范围,而且宛城附近大都为平原,现在大凉军又得到了骑兵之助,难度可想而知,即使真有这样的幸运儿,也需要很长时间,绕一个大圈才能回到豫州或者兖州,对这些兵力,自然是不需要有任何指望。
荀凤听得更加泄气。
她虽然觉得苏腾有些过于依靠自身悍勇,但心底还认为他是一员难得的勇将。
谁曾想,一朝遭遇大败,竟是这么不堪,勉强带着八千人回来——因为不知道大凉军的具体兵力和布置,她甚至无法判断这份“战绩”是好是坏。
而对于大凉军的军情,干脆来个一问三不知。
苏腾身后的部将也看出场面非常尴尬,急忙站出来补了一句:“不过,我们估算着,敌军总兵力依然不到两万人,实力上还是我军
占得上风的。”
苏腾恍然,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顺利退回大营,至少与得到援军的宛城兵力相若,请荀姑娘放心吧,敌军绝对不敢造次!”
荀凤心中冷笑。
现在他们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然而,联军在北方集中了四万大军,而且事先不露风声,刻意设伏大败宛城军,就是希望能在北方得到突破。
要么,直接攻破宛城,如此一来,他们以更少的兵力得到了比南方主战场更大的战果,绝对能在联军之中先声夺人,甚至在整个中原诸侯中露脸。
要么,切断大凉军南北交通,如此也算是为主战场赢得有利局面,南方主战场假如大胜,也少不了他们一份功劳。
现在可好,就因为苏腾的这一败,什么都没了。
没错,就照苏腾所说,大凉军的总兵力不足两万,而他们有足足两万八千之众,但多出这仅仅八千人又有何用呢?
别说苏腾了,现在荀凤都有些心惊,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再冒险分兵袭击宛城以西的交通要道。
那问题来了,这两件事都做不了,他们还领着两万八千大军在宛城境内做什么呢?
空耗军粮?
很多高层将领都想到了这一点,但他们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反而使得气氛更加尴尬起来。
以苏腾的高傲,现在当然不可能主动说出退兵吧?其他将领又有谁敢触这个霉头?
荀凤暗叹一口气。
其实此刻唯一有资格站出来,提出退兵之议的,也只有她了。
但是荀凤何许人也,她所思考的,不是一时的得失,一时的钱粮消耗,而是更加长远的东西。
她或许无惧于苏腾的威势,不过以他在刘航军中的分量,过分扫他的面子也不可取,何况大军受挫,无功而返,对于整个联军士气都会是不小的打击,特别是南方主战场正在激战之中。
“好了,几位将军辛苦,先让将士们休整吧,我军在宛城境内,至少也能牵制住这支可怕的大凉骑兵,分散敌军兵力,减轻南方的压力。”
荀凤主动给苏腾找了个下台阶,其他的将领也都长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们最怕的就是军中两个最有影响力的人物起正面冲突。
荀凤摆明立场之后,也没有在军中长呆的意思了。
以她的才智,自然明白,想要在宛城打开局面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在这里呆着也只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全丢给苏腾。
或许苏腾会对她隐约有些不满,但至少,可以让大军耗到他实在耗不下去的时间,那时由他自己提出撤军,也不算被扫了面子。
荀凤并没有实际在交战的战场,但她通过在前线闻到了各种风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们,似乎有些低估大凉军的战力了。
荀凤很清楚,拥有苏腾的刘航会是何等可怕,在中原之地几乎没有对手,连他们都被大凉军击败,不管过程如何,都很说明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