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黑色的泥，叱小瑜两步上去，在祝晴前面蹲下身，近距离去观察。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祝晴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捂自己的裙角，因为她又想起了上一次在厨房里的情景。

腿上的小白也被吓到，背上的毛立起，缩成一团注视着叱小瑜。

叱小瑜伸手，祝晴紧张缩脚。

但最终还是叱小瑜快一步，从她的鞋边捏下了一块黑色的泥。仔细一看，这种泥和账房窗户上的几乎一样。

“这种泥是在哪里粘上的？”叱小瑜抬头看着她问。

祝晴愣了一下，发现叱小瑜没有进一步动作，心下悄悄松了口气。又见他一脸认真，脸颊不由得泛起一丝红晕，低声开口：“应该是在邻村那边黏上的，昨天我和阿鲁去那边买菜，到菜地里去摘菜，那菜地里就是这种泥。”

叱小瑜又问：“那菜地里只有你和阿鲁去过吗？”

祝晴摇头：“还有那个菜农，昨天我和阿鲁还有那个菜农一起回来的。后来因为太晚，那个菜农就在店里住下了，今早店里又出事……他一直没有机会回去，现在还在店里。”

叱小瑜点头：“那你舅舅平时与其他人关系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人和他吵过架，或者发生过争执？”

“好像没有……”祝晴歪着头想了想：“就昨天和那个菜农多说了几句，以为菜价太高的原因。”

又多问了几句，叱小瑜让她出去，叫那个菜农进来。

菜农的脚有点瘸，身体倒是很壮实。坐下后神色有些不安，一个劲瞟向叱小瑜和陆酉为二人。

叱小瑜注意到，他的鞋底也粘着那种黑色的泥土，虽然很少，但这种泥很容易辨认。

“你的脚怎么了？”

叱小瑜问的是为什么瘸。

“是昨晚起夜，茅厕又没点灯，给磕到了。”菜农说着摸了摸右腿膝盖，似乎是触到了痛处，龇了龇牙。

“起夜？”叱小瑜来了兴趣：“是什么时辰？”

“子时。”菜农很肯定地答道。

叱小瑜皱眉：“你怎么知道是子时？”

“唉。”菜农叹了口气：“我有起夜的习惯，每晚都是在子时，很准的，不看时辰也知道。”

叱小瑜想了想：“那你起夜的时候看到有什么人没有？账房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菜农咧了咧嘴：“没看到有人在，到处都是黑的，不然我也不会磕着脚。账房更别说了，哪里看得清。去了茅房回来我就睡了，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叱小瑜却神色古怪起来：“你没有看到大堂里守夜的店小二？”

“啊？还有人守夜？”菜农也面露疑惑：“没有看到，他守夜不点灯的吗？”

叱小瑜沉默了。

一旁的陆酉为也一脸怪异，小声问：“那个店小二不是说，他昨晚过了子时，到丑时才灭灯去睡的吗？”

叱小瑜摆摆手，让他别再问：“他们说什么，你就记什么。”

再看向那菜农，他的色有些焦急，望了望叱小瑜：“大人，我家里还有事，能不能快点问完，我想回去。”

“在案子没弄清楚前，你就现住在这里吧。”叱小瑜叹了口气，目光却一直盯着他：“你昨天是不是因为菜价，和掌柜发生了争执？”

“是说了几句，今年天不好，菜不好种，他给的价太低。”菜农有些慌张：“大人，您该不会以为是我杀了他吧？”

“是不是你我会查清楚的，你先出去吧。”

叱小瑜斜眼又看了看他的脚底，他的鞋很脏，但明显刮过泥。只是那种黑色的泥粘得很紧，即使刮掉，也会留下少许痕迹。

下一个进来的是一位书生，他和另外一人住在二楼客房。

这书生姓王，虽然身着素衣，但还算干净。进门后朝叱小瑜两人施礼，神色平静。

“昨晚你在干什么？”叱小瑜照常问道。

“我昨夜和同袍李兄在屋里讨论经书，一直到大概四更才睡。”王书生答道。

“四更？”叱小瑜嚼着花生米：“你们一直都在屋里吗。”

王书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我喝茶喝多了，去了两趟茅房。”

“知道是什么时候去的茅房吗？”叱小瑜问。

“大概是亥时和子时的时候。”似乎知道叱小瑜接下来要问什么，王书生微笑着：“因为家里是卖灯盏和灯油的，所以习惯看灯油来算时辰。”

叱小瑜点头，倒是和那店小二一样，都是用灯油来计时。

“那你去茅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看到店小二在大堂里。”王书生说道：“我两次出来，都看到他在大堂守着。倒是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只有回到屋里后，听到下面有些响动。”

叱小瑜的神色阴沉：“那你昨晚去茅厕的时候，茅房里有没有点灯。”

“有些不记得了，昨晚和李兄聊得很尽兴。应该……是有灯的。”王书生想了想答道。

他在思考的时候右手放在下巴处，轻轻抚摸着那一缕不算太长的胡须。他的右手袍袖的袖口被打湿了一团，留下一块深色的痕迹。

又是不一样的回答。

“你回到屋里后，听到下面是什么动静？”叱小瑜问。

王书生皱着眉形容道：“是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不过声音不大，我也没怎么在意。”

叱小瑜和陆酉为对视一眼，叫王书生先出去，请他的那位同袍，李姓的书生进来。

姓李的书生稍显瘦些，倒是长得很高。衣着和王书生差不多，只是多了种儒雅的气质。

正是他在案发后让众人别去动账房内的东西，也是他让其他人先别离开客栈的。

他的回答基本和王书生能对上，证明王书生去过两次茅厕，除此之外一晚都在屋里讨论书经。

“那你有没有离开过屋子，或者听到下面有什么动静？”叱小瑜问他。

“我没有出去过。”李书生摇头：“倒是在子时的时候，听到下面有响动，是什么东西撞在木板上的声音，另外还有其他的杂音，不知道是什么。”

“有几声？”叱小瑜又问。

“很多声。”李书生很肯定地说道：“我以为是下面店小二在收拾东西，就没有去管。”

叱小瑜眼睛一亮：“那声音是在王书生出去的时候响起的，还是回来的时候响的。”

“是他回来之后响起的。”李书生答道。

叱小瑜犹豫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时辰的？”

“哦，是王兄告诉我的。”李书生笑道，抬眼看了看叱小瑜：“我听说清水城的叱捕头善于查案，想必就是阁下了。我以前在京城见过他们查案，所以才让他们留下线索，方便调查。”

“嗯，多谢了。”叱小瑜客气道，眼神却是十分犀利：“我会找出凶手来的。劳烦你出去之后，把店小二叫进来。”

时辰注释：

卯时（5-7点），辰时（7-9点），巳时（9-11点），午时（11-13点），未时（13-15点），申时（15-17点），酉时（17-19点），戌时（19-21点、一更），亥时（21-23点、二更），子时（23-1点、三更），丑时（1-3点、四更），寅时（3-5点、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