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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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历十二月二十七日傍晚开始下起了雪,竟然是入冬的第一场,或是称“初次”为好。起初如果不注意,发现不了什么雪花,很久后,地上也只是湿漉漉的。但第二天早上,外面比平时光亮,这个在床上闭着眼时都感觉得出,甚至也闻得出。窗严实地闭着,依旧能嗅出冬天里,具有代表而久未逢面的气息。仔细说来也不好说清,反正是那种清新的,让人欣而不喜的世界馈赠于眼前的气息,久违而不唐突,像梦境里毫无觉察被被切换的场景。

清晨起来,外面崭新得如特意劳作一夜铺盖成错落而偌大的洁白浩然,让人感觉不坏。相反,雪花在并不寒冷的时候,一点点落下——虽然雪花落下时也莽撞调皮,但落地即化令人失望。让人感到,雪的到来充满挫败,而雪这样纤柔恬静,却也被大地做了某种程度的抗拒,更何况,在高速运转的城市里,人们多少会喜欢和欢迎它呢?

从堆雪的器具可知道这点,我仅是在图片上见过堆雪工具,立体几何形、刮板、动物模具,如手套、耳机、眼镜的道具。大抵如此。用玩具厂花样繁多的倒模工具一样专业地投入到雪地里,像人们为了防止变质,迅速腌制渔讯期打捞上来吃不完的鱼一样繁忙的热情,集体进行一场所谓的“创作”,力图堆出的作品在细节上更趋温情,更具性情,令其浑身裹满各类五花八门的蔬菜、水果的人们是没有的。因为,生活是繁忙的,有多少人做过如此遐想都未可知。我也一样,只是想想,直到晚饭后,约六点半,应了王彬寰的邀才得以下楼踏踩在雪上去了陕美。

这里刚拆去了路边的两幢教学楼,拆得极快,几乎在还未意识到,已经哗哩哗啦变为两堆残泥断砖,上面布满钢筋。赫然怵目在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头,秩序与慌乱仅一墙之隔,从天桥上看,像巨人嘴中躺倒的智齿(如果他们有智齿的话)。雪积满之后的废墟堆极不自然,又如自然界中鼓成包的土坡。我小心沿着履带轨迹朝“山坡”上走去,雪对咯脚的棱角与空隙做了填埋缓冲,既不会扭脚也不会滑倒,只消一会儿,就爬上了顶端。放眼看去,围墙外是道路上慢了半拍的车流与行人,人行天桥纹丝不动跨在其上。雪缓冲了世界的速度,一切显得亲切于平时,天空和闪烁招牌、写字楼的侧壁干净得让人心情明快,真想大喊一声:“嘿,辛苦了,把世界焕然一新拂去尘土的雪花!”

“嘿嘿,哪里话,只消听个音乐随便扭着身子就成了,完全不费事的,不必这般客气。”若雪说话,想必这么轻松作答。

人该有停下脚步的时候,出出神,看看干净恬淡的面孔。雪从可能的天国飘落不失是一个时刻,那情景,总让人觉得,它们带着另一个世界亲人的问候和微笑。这时,正好询问下它们下来时的路可好,或者,雪花变成国槐花的浅黄色可否介意?哪怕没有任何回响,问完后,雪依旧没听见什么一样飘舞,并不停歇,人生原样向前,肉眼看不到的行星仍照既定轨迹绕恒星转动,街道川流不息,不知汇往何处。

这个城市种满了国槐,夏季最热的时候过后,一切淡黄色的槐花便像黄的雪纷落,那情况让人欣喜,更感动的是,一千年前,这座城市同样种满国槐,每当看到槐树下等待拉货的三轮车时,我总将他们与很久以前牵着骆驼,崎岖艰辛穿过大沙漠来这里的外国商人合在一起。槐花以同一动作,将淡黄的花覆在他们的头上、肩上、车上、还有骆驼上……

正想着,哈莉像补给充足一样,打破沉寂跃入视野,并撒野一样奔跑在雪地里,它的跑动把雪渲染得更加纯粹,没有任何印迹的白毯上,顷刻落下形状凌乱的肉垫爪印,鼻息如小火车喷着热气。许久不见,它的肚子圆滚了许多,也瓷楞了许多,无论怎么喊,也不肯跑上“山坡”。待我小心下来,它才朝我上身扑来,表达还记得我的意思。我用雪球在它脸上打一下也不恼,摆摆头,奔跑的步子更大更矫健了,看得出,它确实兴奋地停不下来。

王彬寰怕钢筋伤了它的脚,给它扣上绳链,牵着它。随后,我们一起走过车站、立交桥、公路、网球馆,它仍显得不太听话,总是作出奋马扬蹄的动作。最后,在一块种有松树的平坦地停下来。

很不巧,在如此雪天,网球馆后面有一只大得像小马驹的金毛,与雪撬犬哈莉比,大了一圈。开始,哈莉只顾伸开后腿用小便划着地盘,然后不久,金毛虎虎地过来,顿时,双方像武功高强的剑客杠上了一样,并头呆立不动。三秒过后,剧烈撕咬起来,动作之大,声音之惨,令我吃惊不小。雪和泥被溅起,枯草丛上也露出一片狼藉。王彬寰急忙去拉,越拉越凶,它们缠斗的画面更加血腥,也让我害怕。然而在主人的持续喝斥下,最终拉开了。哈莉看上去并未受伤,一副牛刀小试的嘴脸,反倒让我怀疑刚才它只是硬充好汉,摆摆架式而已,并不敢来真格打什么架。金毛的主人很快带走金毛,视野里只剩下我们三个,我们像争到属于自己的地盘之后的轻松。慢慢走在雪地里,渐渐就来到网球馆后面空旷平整的地方。此处较周围地势高两层楼,围有楸类乔木,其中有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大叶杨树,不知用来铺地,还是作为它用的轮胎大小的石盘随处散落,上面积着五厘米厚的圆形雪轮。

尽管,雪掩盖各自原本不同的地面,但是有个圆型广场模样的地方,因用两种石材铺设,每走两步,有十分滑的地方,需小心穿过。再回头看时,地灯的照明下,美术馆的轮廓润朗立体,雪色银灰,仅有我们的脚印长长连接着此处的幽暗,光影将其四周包笼。

哈莉摇着尾巴在雪地里嗅,我的脚已经开始僵冷。王彬寰拿出同学从日本带来的索戈多功能刀,在看似干去的树枝上尝试它的利度,的确枝软如纸。接着,他提了一个我并不看好的建议,既——在此点一堆火。我想,当然不现实,雪如此厚,打火机诚然有,作为引火材料及维持火的燃料放目四望,一副觅之不得的景况,重要的是,我没有户外点火堆的经验,我只用现成木板与木条燃过火堆。

他拔开雪,找了些干草,用手揉了许久,揉成轻笼的一团,放在除去表层积雪的圆石盘上。又去折了些细树枝。我从口袋掏出一团卫生纸和搜遍全身找到的购物小票,加油发票,甚至钞票中的几片巴士车票。这些看上去显然不够。

过了一会儿,王彬寰从不远处找来似乎来历不明的树枝,有的上面还有一些刺和黑紫微蔫的浆果,它们被大量弃于路边的积雪之下。循着他走过的地方,我也找到一些被锯去的树枝拖回来,准备得似乎差不多,蹲在石盘边,引燃纸和干草,随即加细枝,细枝燃起把略粗的枝架起来,边烤去湿度边待其燃烧。比想象的顺利得多,火一旦点起,需要一刻不停地维护,这个琐碎的任务由我承担,而王彬寰又不知从哪拖来小腿粗的枝杈,那硕大的枝干在我看来完全用不到,并且也燃不起来。

火燃的非常利索,要在野外,假使我们陷入困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燃起这样的火,当然,自带木炭或燃气罐除外。我想,这归功于约三月前,即初冬时节被修砍下,扔在灌木丛的乔木枝杈,它们未被处理,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化,从燃烧的顺利与几乎无烟上看,的确干燥无比。

火燃成篮球大,加入踩断的粗木料,架出空隙与角度后,火舌顺利伸舐,焰火也逐层增高。此刻,烧断的细枝在篝火外围剩余末节,收拢加入火苗底部后。组成火堆的内容看上去十分清爽,大约谈得上算是个火堆,中等粗细的枝杈挑着大梁,如战前经历大清洗的苏联军官,团旅级的干部堪当军师级的重任。

的确,比起希腊复活节上人们燃起的篝火,这只称得上小火堆,无法支起一头羊来烤,也无法像野外有三角架的火堆担起烧水与烤肉串的职责。但已经叫人兴奋不已,场景是城市而非荒野,而且,是炫目灯光下的雪地。远处传来稀落的炮声,视野里的汽车以其光影闪过,在网球馆玻璃上留下骇人的图像。偶尔抬头,苍天中的杨树枝把天空切成脉络状,仿佛是一片更大的除去叶肉的叶脉。石盘的雪已化为水并蒸发消失,周围也有一圈雪退去,露出湿漉漉黑色的泥土。哔哔剥剥的声音参差响着,空气中散发着果香,当然,这果香极浅淡,更多的是熏肉房的那种烟气味。后来回至家中,外套,毛衣,甚至内衣上的“熏肉”味也久久不散。小腿粗的树杈最终也被王彬寰放上了,这个其实可用来做支架,吊炊具烧水。似乎,火堆应该可以正名为篝火了。

加木料节奏是紧张的,一刻停不下来,这是曾经停下来摄像时,火几乎熄灭而得出的结论。后来合力吹火炭也不行,无奈,王彬寰突然向其中丢了一角纸币,火又袅袅燃烧起来。像是不给钱便不开工似的,对火的维护从此也不敢怠慢。王彬寰更多是悠然坐于一米之外的一条粗犷橫木上,垫着我的手套,并戏言自己仅是投资人,经营篝火由我负责,所以几乎不关心火势。哈莉也一副对火上不来兴致的样子,到处嗅嗅,然后抬腿小便划地盘,它大约小便了三四十次。即使冷也不来火边暖和一下,只呆望一眼继续摆着尾巴繁忙地划着自己的领地。

想着《香草美人》中为孙艺珍捉荧火虫的男孩儿,我试着如法炮制,把烧焦的火棍摩擦出火星,看得王彬寰一脸苦笑。雪曾一度加大,然而如何也感觉不到冷,面部被炙烤得发烫,想必也是通红的,火焰最终烧至一米多高。最后放任它燃烧,不再维护。透过火看远处熟悉的楼及灯光,一切像错位一样变得不切实际。

火焰还是栅阑了,下面的炭在风中一闪一闪,小兽的呼吸一般,可惜未带任何薯类,和任何肉。第二天,也是所谓的除夕,看了一个半小时的春晚后,我们还是一致决定再燃烧一堆火,带上肉及烤肉的签子、盐、油、还有折叠椅。有备而来。

到处是燃放烟花爆竹需要躲避的人们,天空渐渐烟笼雾罩。从一个斜坡上去,中途遇到并拖起一支几乎五年树龄粗的梀树枝杈,轻车熟路来到石盘处,昨天烧尽的炭被最后用雪覆盖后已经残败一片,然而有香肠和薯片的包装点缀其中,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走后,有人来这里烤火留下的。无意中抬眼,原本没有动静的摄像头竟然一闪一闪工作起来,好像料到今天我们要来,准备把我们拍下来作为证据后一并呈交给警察。

一直走到离摄像头三十米的地方,在它的视野边缘,一棵躺倒十几年树龄粗大的树干前,我们重新除去雪,采集枝杈,在昨天经验上,筑起新的篝火。这一次,枝杈的摆放与其说像元谋人山洞里的摆法,莫如说是可以支起吊锅有三角架的正经篝火,当然,正经篝火的步骤,我们也不确切,据说要焚烧垒起的动物骨头来赶走邪灵。我们只是想着野外生存书的一张图片,循其大体形迹把木棍归拢得体而已。依照由小及大的次序,随木棍变粗,火焰轻松到达一米高后,我们便有意控制火焰高度。由于过于顺利,我们便有足够的时间呆坐,或把冻着的肉摊开解冻,或观看有一阵没一阵的烟花。解冻的时间委实之长,王彬寰向我讨了钱,慢慢沿着残败的雪路,去一百五十米外的小卖部买了啤酒。回来时,空气已然回荡着要触到某个极点便猝然崩溃或飘在半空的气息与声音,一种无可名状的尽头感。就像这个坡台上的边缘,再往前便是海崖一样的峭壁。在过去,常能看到很多这样的土台,据说,这个城市在荒废后被埋在几米厚的土塬之下,而那土塬是来自北方黄土尘埃经过千年层层覆盖而成。当这个城市被大规模重新建设后,台塬被挖,我们便又重新回到了一千年时,这个城市的那层尘泥。过去与现在的边缘就以这种方式连结在一起。

这一天的高潮照旧是零点。一年的终端及下一年的初始。在听不清彼此讲话的类似混战的焰火震荡中,肉已经化开大部分,用啤酒洗后(其实也未喝多少,太冰),涂油,然后沉默无声地串肉。串好置于最粗的两条粗木之间通红的炭块上,过一些时候,翻动。偶尔撒盐。

不能说肉有多好吃,虽然从心理上来讲,断定它必定好吃无疑。肉丝较干,带着焦香。是鸡肉天生的肉味,因为没有调料,味道显得纯粹。上面的烟味也不轻,但颜色远不如烟肉漆黑,甚至没有增加额外的颜色,只是熟肉的颜色——如此而已。倒是让我相信,商家常宣传的果木烤肉,果木火锅之类的广告。这些木头严格说也属果木,结着串串漆红小浆果的木头,燃成炭后果木的香气不能说没有,但是有多少沁入肉中,相当可疑。然而,无论如何,除夕的夜晚,从火堆旁遥望高楼窗扇豆腐块的灯光,想象着万家团坐室内(不知为何要团坐在室内?),坚果与水果备于案前之时,却能在半户外的篝火旁仰望天空(为了看新品种的烟花,多数时间一直仰望着),吃着近乎原味的烤鸡翅,不能不感到特别。

然而,这种优越感的引发下,我和王彬寰心里似乎缺少了一些什么,似乎是我们惦记着的什么。最后,王彬寰用随意的口气对我说:“给潘恬打个电话,问她来不来吃烤肉。”

我自然知道这样是不合适的,也相信潘恬肯定不会来。不过我还是打了。许久后她接了电话。

“烤肉?你们在哪?”潘恬在烟花轰鸣里扯着嗓子,分不清是她电话里还是我身边的烟花声。在我向她简单描述了我们的火堆后,她说:“真是好棒!很想尝尝呢。”

“那就来吧,我打车接你。”我说。

“哈莉也在呢?”潘恬问。

“没有。”我说。

顿了一会儿,她说“我要和家人在一起,不能出来。”

我静止不语。

接着,她一改遗憾的口气,认真地说:“你们玩够了早点回去,外面冷。”

“嗯,新年快乐!”我开口道。

“新年快乐!”

当一个女孩爱一个男人时,不论那个男人在哪里,不论女孩在做什么,只消男人说一声:“你过来吧。”于是,不惧天涯之远,不畏艰难阻隔,只身来到他身边。脸上兴许还挂着幸福的傻笑。潘恬也是这样的女孩,自然也这样做过。只是那个男人和她智暂地相处了,又亲口对她说了句“我们并不合适”,于是“你过来吧”从此成了一句玩笑,或者在她的理解中成了一个余味,一个怜悯也未可知。

“这是你的想法。”王彬寰常会这么对我说。因为,不论我怎么评价他和潘恬,都注定戴着有色眼镜,到现在,我才渐渐意识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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