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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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楣原本镌写“和平门”而实际上什么也没刻的城门进去,第一条是清莲巷,蓝色的牌子,代表着东西走向。随后,按数字向北依次排列,由第一道巷一直排到第十二道巷,牌子自然也是蓝色。走进任何巷子,均能看到整齐划一的单元楼,多是六层。单元楼尽头,隔着一条路,大概有一些老四合院。具体的布局记忆中早已模糊,因为那些四合院我只去过一次。反正比较清楚的是年少时,沿着国槐成荫的和平路,数到东四道巷,巷口有个便于记忆的商店,至今依旧存在,只是门头换成百事可乐的定制logo名字。

父亲由我的判定,把单车拐上两边排着女贞树的窄水泥路。经过石棉瓦的自行车棚,整齐竖立的锈斑铁匣的报箱便越入眼帘。大多时,它们是摆设吧,上面的灰尘都是相同厚度。我却能根据其间漆色,找到未标注门栋和单元号的某个混凝土门(门栋号模糊地标在楼侧三层高度的白圈里),率先一口气爬到六层,过程中,双腿变得酸痹也不觉得。

敲门不久,大姨和姨夫便双双出现,带着圣像般的微笑。现在,仍能想起铁门打开的一瞬,洞然少光的房间飘来特别的气味,虽然,现在回想着,不以为那味道如何。

这座城市,因为亲戚仅此一家,不免期待与频频造访?并不全是,后来想想,母亲在意和大姨的感情,当然,大姨也珍爱与母亲及我们的感情。外人看来,她们也是亲密姐妹。应了这种氛围的感染,大姨对我格外亲密。

她家也十分好玩,至少楼房对我还是未知感觉。于是,小小的感情就浓酽着寄在这里。途经的一草一木贪婪地丛生脑壁,大姨家发生的一切事,下星期一的课堂上甚至也会回想一番。或许,七八岁的时候,不全了解这个世界,时间每前进一些,次第展示的事物让我倍觉新鲜和惊喜,恰好时光又和他们一道的点滴碰在一起。由于还小,并不能一一吃透,记忆的褶壁上才显鼓胀,没什么能同时作为时间和橡皮的东西去擦掉它。

比如,在大姨家啃一多半吃不完就弃掉的苹果,与后来长大次次啃得干净的苹果相比,前者自然格外深刻。相应地,成年后,凡事均一板一眼照世俗约定逐一解决的,能清晰印在脑袋里的,自然就为数不多了。至少也因为,那不是自由自然的状态。

去大姨家通常是聚餐。一次说到土豆的吃法,大姨说:“从来就是连皮吃啊,土豆真的要削皮?”合嘴时满脸认真。此时妈妈就灿烂地笑了,两个表哥也茫然傻笑。

大姨做的红烧肉,皮上的毛总有好几根,我怕碰这种肉,有呕吐感。不过再次到来时,这些已然改正,土豆被刮得一丝不苟,猪皮也像从来未生过毛而滑溜溜,虽然,我仍不能接受猪皮,心情却十分明朗着。尽管,现在世道变了,土豆皮含有膳食纤维,猪皮上有毛说明可能没使用沥青脱毛。

一起包饺子的次数比较多,文博哥会亲口尝下生肉馅,就一小口而已,随后去厨房,吐掉了。饺子皮中间厚周边薄的擀法,大姨口传心授,从此也被借鉴到我们家里,这种擀法解决了我们家煮饺子有煮烂的技术难题,并且一直沿用至今。每顿饭,吃到最后,不论剩下什么,文渊哥如战役过后的后勤兵,把所有剩物吃完之后,一粒米,一片菜叶子也不剩,然后收拾和清洗桌面仅剩很少汤汁的餐具。

这种作风从客厅的地面也能看出来,每隔一会儿,文渊哥会用扫床的那种马鬃,把地面可能的纤尘细屑,扫入塑料铲。在我看来,地面是水泥,却接受如此礼遇。现在,我全然理解,大概这是一种生活态度或者轻微的洁癖。

阳光偏斜到卧室床上时,我和文博哥侧身下起国际象棋,他在棋子背面贴了手剪的字和自绘的黑白棋盘,将象棋改造成国际象棋。除了象棋,他也收集邮票和火花,在看他们家相册之余,多了另一种翻阅的快乐。厨房小方桌下的小抽屉里,有许多他童年的玩物,诸如飞行员眼镜,打子弹的塑料枪,唐诗扑克,图案模具尺,画出几千种其实大同小异花卉的画具,将笔在边缘有齿轮,中间有规则小孔的塑料板里,沿同样有齿轮的空心圆圈旋转,大约到一定圈数,便能油然生出一朵抽象的花。这些花机械得几乎不是花,但是我喜欢把每一种图形试一下。最终,文博哥没有舍得送我其中的任何一件。现在,我并没有怪过他,我相信,每一件玩具上印着他童年的记忆,想保存记忆的人,大约不会轻易送出它们。

文渊哥和我玩得少,有时送来两个用奶油做的冰淇淋,开几句玩笑后就躲进绘图灯与绘图桌之间的图纸前安静地画设计图。也能见到他练哑铃或拉簧的背影。他房间墙上帖了健美的图片,就是从杂志中间取下的插图,或杂志赠送的海报。大姨在印刷厂工作,有几种杂志,包括像《电影画刊》会夹带出来几本,我就能先于刊物上市看到。当然,很多印刷品,也包括印错的教材和地图。那时,同学好奇我为何用未裁剪的地图册包书皮,这才让我觉得它们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我渐渐变成一个初中生了,大姨依然如往常一样为我买绉纱的衬衫,丝绸的短裤和皮凉鞋。总觉得大姨买的东西比母亲买的好。那时候塑料袋还未普遍使用,母亲去买些布,用缝纫机做各种手绳的布袋子送给大姨,顺便带上刚从地里摘下的各种绿油油的蔬菜和葡萄。我的注意力集中于大姨家添置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录像机、微波炉。文博哥带我上哪座楼顶,去哪里游泳之类。现在想来,能感觉到那时,人们的生活水平开始快速变得不同。虽然,物质上的交流不见得频密,但仅有的那些礼物让我充满了幸福感,以至于每次去大姨家,我都会责备父亲买的礼物太少,这也让他感到尴尬。

清晨,凉气还未褪尽,或下午的阳光尚好,通常是晴空微云,大号西服裹着中等身高的臃肿身体,戴黑框塑料眼镜,攥着布艺的手包,大姨笑眯眯就出现在我们的院子里了。当我从房间出来,阳光的斑块透过葡萄藤打在她圆圆的脸和鼓鼓的肚子上。显然,我忽略了母亲此时的神态,她一般在洗衣或在菜园里劳动。但是,望一望似乎看不到尽头,由蔬菜和花木拥簇的深浅绿色中,让人发觉她的部分身姿清爽凝然,与植物浑然一体,没有扰攘。

如今回忆,才感到温暖从清凉中透视而来,那时,时光温度适中,母亲安然劳作于此世,整个画面是可以悬在墙上的风景画。

随后,猫咪抬颏叫了两下,鸡棚的鸡发出“咕咕”的声响,这种温暖的峰值隐去而开始损缺,母亲带着大姨走进自己骄傲的菜园和花园,当然,包含了杂果林。光阴便静凉下来。时光安静清凉时,人们固然不会跳出来觉察,回溯时,才看见眼前画下的曲线图,哪里低哪里高,哪里是平缓的静凉,都一目了然。当时看到的一切,只是身在其中的一点,体味不出缓释,记忆中不会特别标记。尽管,我现在隐隐感到,那时的时光是母亲的鼎盛年华。

母亲离逝后,我们和大姨家几乎没有来往。

再见到他们是很多年后的年初二,姨夫已然糊涂,大姨还算硬朗,但在我眼里,明显是两个老人的模样。两个哥哥的小孩子约摸十岁,过年的时候,他们聚在大姨新住进的高层小区。这里植被广茂,井然有序,小孩子在楼下的花园跑来跑去,与以前的环境相比,这里安静祥和,视野开阔,却让我觉得与坟场无异。这大概是远离市区的小区最初的特征。此外,让人感觉得出,我们说话时的每一句语言像搓下的花生衣,被抛落在空中悬挂豪华水晶灯的客厅。倒是从前,果实一样实实在在的感觉,丧失得连痕迹都难觅踪影。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尽管那时我很小,仍能感觉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姨在暗中对母亲软磨硬泡,想让我姐姐嫁给她的大儿子。姐姐那时已经考上很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而她的儿子是自费大学。此外,在我的印象中,文渊哥有些娘,见到他时,总是把自己的头脸抹得油光顺溜,猛然一看着实体面,只是听不到他说过什么有意思的话。自然,在我小小的年纪里,我是不平的——他非常配不上漂亮而现在仍然漂亮的姐姐。

大约到了中午,大姨没有像记忆中留下我和姐姐吃饭的意思,空洞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仿佛这只是一次事务性的简单接待,用餐未在考虑之列。

我没有责怪的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在城市仍是没有什么亲戚,而我自己也未去拜访过他们一次。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在走亲戚,这种方式想来也奇怪,如果想去看望一个人,不论长辈亲朋,何时均可,却偏偏要选在此时。千篇一律中,时间成为拉线,人们被统一操作。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同一时间自然而然想起一个人,然后决定上门拜访。但是,这便是习俗。出于一种不由自主的惯性,我和姐姐想起了大姨。然而大姨似乎并未做好想念或接待我们的准备,尽管姐姐准备的礼物考虑到多年过去了,所以也颇为丰富。

到此,我才想起,其实,母亲与大姨并不是亲姐妹,只是,她们的母亲是戏园的姐妹,所以她们在很小的时候才有机会也结成姐妹,并且,一起来到这个城市,相依。

在城市里生活,不论自己来自乡村,还是自己的父辈或祖辈来自乡村,如果没有亲戚在这座城市,作为这个国度的人,依然会有着某种漂泊感。或者说,感情缺少某种寄托,像不吃果仁的人,会缺乏维他命E,使得其皮肤看上去高于实际年龄的概率大增。

过去,我在乎这一点,基于环境的使然,当接近除夕,走在自己熟悉的喧哗了一年的街道,看着在这里谋生的外乡人如潮水而退去,常冒出一些悲凉的想法。

然而,如果你不坐在车中,或走在街道的人行道上,实难理解这种念头。我总是一个人边想边念时间之悠悠:是地下水、土地彻底污染加温疫后的城市?或者发生了核泄的世界末日?

怪也怪在我的想象力不够丰富,随即便否定这些。温疫过后的城市有死一样的气息,空气中一定有消毒水与尸臭混合的味道。我却闻到落漠中重生的欢喜。核泄后,这里必是无人区,连猫狗也不见踪迹,谁还有心思在商铺门上贴封条。

然而,还是能看见一两人的身影,像走在拔地而起的康巴什城,街道是被遗忘后的空荡中,走在其上,不知该害怕,还是该明白:我们终究都会消失。从此处消失到彼处,从彼处消失到此处,而总有人在这之后重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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