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德皇后姜绮抬起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不由得笑了一笑。看来,连苍天也反对自己登上后位啊!姑母,你又何苦逆天命而为之呢。浅浅一笑,姜绮柔声说道:“皇上,既然国师说今日不宜去天坛祭拜先祖,那就让国师再占个吉日,那时,臣妾再与皇上一同去叩拜先祖吧。”看出了晟烨的犹豫,姜绮轻柔的说出这一番话。皇上能给予自己这么一个毕生难忘的盛典,已经足够自己回味半生了,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为玉妃……
晟烨凝视着一身华服的咏德皇后,平静如常的心,突然掠过一丝感动。姜绮应该非常了解自己吧,不然,何以自己一闪而过的犹豫,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沉默了一会,晟烨轻声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国师再占一个吉日,众爱卿可有异议?”
台阶之下的大臣们皆面面相觑,看来今日是天公不作美啊。既然皇后金印已授,那立后大典形式上就已经算是完成了。至于天坛祭拜,那就是皇室宗亲的事了,他们也无权过问,还是顺应天意吧。于是众官员齐声高呼:“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太后凝视着与晟烨并肩而站的皇后,幽深的眼睛里满是柔和的笑。希望日后绮儿能改改这急噪的性子,帮助烨儿治理好后宫。只有绮儿聪慧温柔才能紧紧抓住烨儿的心。
礼部尚书见天色越来越阴沉,征得皇上的同意后,便让文武百官行礼告退。晟烨看了看低首敛眉的百官们,视线又回到咏德皇后身上。从前这个被母后惯坏了的绮儿,今日竟这般贤淑端庄,变化之大是自己所不曾想到的。知道她一直很用心的爱着自己,可是不管过去亦或是现在,自己都只能辜负她了。因为自己不能够违心的去爱,虚情假意的爱,会伤得她更深。看着默默站在自己身旁的皇后,晟烨轻声说道:“皇后,朕与你一道回承德宫吧。”话语因突然涌上心头的亏欠而轻柔了许多。深邃的目光缓缓移向别处,也许,自己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轻轻拉着姜绮的手,在众大臣低脸的目光中,缓缓走下台阶,向承德宫走去。
承德宫与延庆宫并列在一侧。宫门外有一条碧玉花槽相连。花槽碧绿亮泽,槽里百花齐放,绿红相间,好不亮丽。承德宫里更是极尽奢华,触目之处无不是金光灿灿。最瞩目的还是正殿正中,那一只与人齐高的金凤凰。耀眼的光芒使得正殿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明亮如同白昼。两人在深碧色的玉茶几旁缓缓而坐。姜绮连忙命采莲拿来自己从月华殿里带过来的彩瓷茶具。纤指从一旁的水晶盒子里拿出翠绿的茶叶,轻柔放入茶壶里。自己本不喜欢喝清茶,可是晟烨却对清茶情有独钟,久而久之,自己也喜欢上了这种微涩味的茶。
看着皇后娴熟的沏茶动作,晟烨忽然惊觉,在自己这么多年不冷不热的疏忽中,绮儿已然改变了许多。温和的接过皇后双手递过来的茶。目光停留在不停漂转着的茶叶上。晟烨轻抿了一口茶,茶已入喉而余香却仍在唇齿之间弥漫。目光环顾着这闲置了许久,但依旧纤尘不染的宫殿。宛宁,你若是知道这承德宫已有了新主,只怕你会对朕更加失望吧!如今,景物依旧,可已经物是人非了。这咏德皇后虽贵为国母,却也未曾幸福过。放下含有太多复杂情感的茶,晟烨轻声说道:“皇后对这承德宫可否满意,依朕看来,不如把这些桌椅全部换了吧。”这里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尚且残留着宛宁的气息。既然现在绮儿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主人,自己也应该问问她的意见。毕竟自己已冷落了她太久,虽然不爱,但起码尊重。
姜绮听闻晟烨这番并不算太温柔的话,心骤然愣了愣。皇上已经好久没有与自己坐着,像最平常的夫妻那样说说话了。不知是不是茶娆妖的雾气烟氲了眼, 姜绮的眸子里一片温热。轻声说道:“一切都由皇上决定……”这些年来,自己的骄横,霸道皆源于自己脆弱的自尊心。其实姜绮本也是个心存柔情的人,只不过晟烨的淡漠刺痛了骄傲的她。她无法像陈妃一样抛下自尊,委曲求全。借着晟烨对慕容婉约的思念,来把他留在身边。人,睡在自己的枕边,可,心却不知在何处,这样的爱,还有意义吗?!
晟烨凝视着被自己随意问起的话语,而感动得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的姜绮,心中是百般滋味。缓缓走到姜绮,轻柔环抱着姜绮。不语,只有无尽的沉默。没有情,尚存义。
跃宜宫里,陈妃放肆的大笑,好像是要把这些日来,压抑在心头的怨气全部宣泄出来。咏德皇后,看来你登后位是人神共愤的。不然何以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呢?!普天之下,论美貌,论才智,有何人能跟本宫相提并论?只有本宫才最有资格当凤栖国的皇后!姜绮,你就等看本宫如何把你赶出承德宫。陈妃想方才宫女们说到立后大典风云变色的场景时,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眉眼之间的欣喜就更显而易见了。要是没有你那个太后姑母,就你那脾性,怎么配当皇后。想必,咏德皇后很快就会成为这深宫里茶余饭后的笑柄了。那时本宫倒要看看太后娘娘是用什么办法堵住悠悠之口的。陈妃笑得邪魅,似乎心中又想出了什么诡计。轻声唤来欢儿,细声的欢儿耳边说着什么。欢儿脸色一阵巨变,轻轻点点头,然后匆匆而去。
只不过是黄昏时候,宫里上至总管,嬷嬷,下至宫女太监,都在背地里对今日风云突变一事津津乐道,更越传越诡秘,说什么立丽妃为皇后,触怒天意,凤栖国会有重大的变故。还有甚者,说天意示警丽妃一朝为后,将天灾人祸不断……总而言之,是众说纷纭,什么奇谈怪论都有。这深宫里是人多嘴杂,传来传去就更是玄乎了。
秀雅见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便走在去内务府的路上,打算去领些毛绒,为玉妃娘娘做件棉披风。走在朱红的宫墙间,看见许多领了秋衣布料的宫女边走边窃窃私语,说得那是兴高采烈。秀雅心里疑惑,但见天色阴沉得很,似乎快要下起雨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内务府走去。
内务府在重华门的右侧,微显陈旧的府邸见证了这皇宫里的多少变迁。与大门的朴实不同,内外府里面虽然算不上华丽,却也是彩绘朱梁,简洁明亮。秀雅站于一旁,殿里尚有很多没有领到布料的宫女。反正自己不急,玉妃娘娘此时正在刺绣,自己回去只怕会打搅了娘娘。
内务总管梁大人正从里殿缓缓而出,今年入秋得早,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多储备了些布料,不然只怕会惹得皇上不悦。想想,要是天寒地冻,布料又短缺,这冬,可怎么过哟。精明的眼在宫女中转了转,不经意的看见默默站在一旁的秀雅。咦,这不是玉妃娘娘的贴身侍女秀雅吗?眼珠溜溜一转,如今陈妃娘娘大势已去,咏德皇后又不得皇上的心。放眼后宫,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只有玉妃娘娘了。平日里,那西索里对内务府百般干涉,不就是欺负自己在朝中没有熟人吗!要是能有玉妃娘娘的庇荫,自己就不用再看西索里那张臭脸了。想到这里,梁大人心头一乐,向秀雅所站的一角走去。
正看着各人满心欢喜的领着布料的秀雅, 见忽然而至的梁大人,不禁微微行一礼,说道:“奴婢给梁大人请安。”灵动的眼看着青砖地面,这梁大人怎么出来了。
看着谦和行礼的秀雅,梁万山不由得笑了笑,果真是个机灵的丫头,难怪深得玉妃娘娘的喜爱呢。看了看殿里拥挤的宫女,梁万山问道:“秀雅姑娘是来为玉妃娘娘领取布料的吧?”
秀雅看了看一脸和善的梁大人,轻声说:“正是。”
梁万山又笑了笑,说:“秀雅姑娘请随本官到里殿来。”这大殿的布料,皮毛只不过是些普通货色,以玉妃娘娘如今的地位,又怎么能用这些。知道秀雅会客套的推托,梁万山径直走入里殿。秀雅见梁大人走进里殿,自然也不敢怠慢,也匆匆走入里殿。毕竟他是官,自己是婢。
里殿,绫罗绸缎堆积成山,各色各样的皮毛整齐的排列着。梁万山拿起一匹淡红的布料,说道:“这匹布料乃是上上之品,拿来做秋衣再合适不过了。既能御风,又不失飘逸。”这匹布料当然是极品,面料舒适,纹路细致。而且,数量也不多,这皇宫里只有两匹。
秀雅接过来一看,不禁暗暗赞叹织布之人手艺的娴熟,又领了些羽绒和洁白的裘皮,便走出内务府,往绱榴宫走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秀雅不由得顿住了脚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