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上官钰开口,沐清便已上前,将赫成的手指搬开,然后半推半扶着她上床,嘴里责怪道,“你这是做甚么,之前舟车劳顿嫁入这里,身子本就不好,昨日又失足落河,不是姐姐说你,这身子是你自己的,不好好调理,将来吃苦的可是你自个儿,方才喝了药,赶紧歇着吧。”
赫成公主从小身子就虚弱,因此,也不曾踏出皇宫,这次远嫁而来,着实病了些日子,沐清再怨恨这个小丫头使计陷害自己,但也不忍她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
赫成还想说什么,但对上沐清责怪的眼神,满肚子委屈的话,硬生生憋住了,又忍不住抬头看看那一直站着的白衣男子,最后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从凤鸣阁出来,两人就一直沉默。
一路上有丫鬟经过,都低下头不敢直视二人,想必是想上官钰会对之前赫成公主失足落入河中的事情而迁怒他们吧。
沐清手里拿着食盒,在前去凤鸣阁时就已经吩咐珠儿先回去了。
走在长长的走廊里,一路有些微风吹过,带动沐清耳侧的发丝,随风飘动。
在经过后花园里时,她不禁停下了脚步,目光透过百花飘至远处。
那里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四周中满了杨柳,有的柳枝甚至垂落到河里,鱼儿游至过来,浅啄着柳叶。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沐清忽然开口问。
上官钰轻轻摇着头,“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仅是这四个字,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她心脏某个柔软的位置。
相信她,是真的吗?
可当时,她明明看见了他眸底的复杂与怨恨。
那是假的的吗?
不,不是,她能够感觉得到,那时的他,并不相信她!
即使有那么一刻的不相信,沐清都觉得背叛。或者说不上背叛,那是什么呢?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你还是怀疑了不是吗?”她侧眸,看向他,满脸的执拗,即使知道不该问,即使知道答案,可她的心里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上官钰为之一愣,如玉的面庞出现一丝哀愁,随即哀叹一声,“唉,当时赫成失足落入河中,我相信你是无辜的,可那时,我也看得真切,你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赫成在水里挣扎……”
所以,当时他宁愿自己不曾看到这一切,她那么美好的活在他心目中,可惜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摧毁这一切。
沐清缓缓闭上眼,嘴角流出一丝苦笑。
他还是不相信。
当时她是眼睁睁的看着赫成落水没错,可那时的她在看到她嘴角流露出一丝算计的笑之后,头脑里突然蹿出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别说是救人,有可能连她自己的命都顾不住。
而那些画面,她不想去想。
身后的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走了,但她肩上却多了一件白袍,虽然这里是四季如春,当太阳落入山头,天空逐渐被染成橘黄,黄的吓人,沐清就这么静静坐在凉亭中,目光眺望远方,带着说不尽的思愁。
明明在二十一世纪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穿越到了这里,她记得那片草地上,站在一男一女,阳光淡淡照在他们身上。
男孩则腼腆的看向面前的女子,在阳光下,显得真挚迷人。
可就在男孩单膝下跪向女孩求婚的时候,她一下子从天堂坠入地狱。
同样的面孔,一个给她最大的幸福,一个却伤她最深。
霍林,你在哪儿?
沐清低头喃喃自语,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入白皙手背上,绽放开一朵绚烂的花朵。
有寒风袭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是上官钰临走时为她披上的,当时他说了什么,她已记不清楚了。
盛夏之末,引来的却是举国同庆的中秋之节。
王府中,大街小巷都挂上了高高的彩灯。当然沐清的院中也不例外,看着珠儿忙里忙外累的满头大汗,沐清不禁摇摇头,笑着说,“好了,不就是过个节吗,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又不是嫁女儿。”
珠儿一听,不乐意了,撅起小嘴,埋怨道,“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凤鸣阁那边早就张灯结彩了,你看看你这边,这大过节的,搞的这么冷清,难怪最近钰王爷总是不来呢。”
古代对中秋节特别重视,就像在二十一世纪,人们过春节一样。
沐清听着珠儿一边说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水,只觉得这小丫头替自己抱不平。
算起来,自从上次两人在庭院里分别后,上官钰是没有来过这里,不过沐清倒也闲得清静,她和他本来就是假成亲。若是他天天往这边跑,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呢。
沐清只当是珠儿护主心切,根本没注意到小丫头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那是少女怀春该有的迹象,对心目中美好男子的期盼。
中秋节,按照习俗,本是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可不想,沐清没等到上官钰的到来却等到宫里的通传。
知道要去宫里与皇上普天同庆,珠儿到没觉得扫兴,反而是兴致嫣然的帮沐清挑选着衣服。
“王爷也真是的,宫里都来旨意了,他也不来接小姐一起去宫里。”珠儿一边帮她系着腰间的带子,一般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沐清只觉得好笑,上官钰不来,她都不急,倒是这个小丫头比她还急。
“好了,珠儿,你去叫管家备轿,王爷大概是同赫成公主一起了,我们得快些,不要误了时辰就好。”
珠儿极不情愿的哦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沐清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一袭淡青的罗衫裙,腰间配饰了一块上好的玉佩,底下挂着一串流苏。这玉还是当时和上官钰成亲时,他叫人派送来的,当时沐清随意挑了几样便叫人又退回去王府账房里去了。
她不喜欢太过奢侈华丽之物,一切追求简朴就好,可如今,进宫本不该穿的这么朴实,她索性就把这块玉佩挂饰腰间,既不失了皇家礼仪,又不让自己太过彰显。
时间不长,门口就停了一辆宽敞的轿子,沐清起身走进轿里,珠儿帮她放下帘子,轿夫起轿。
钰王府离得皇宫不算远,半柱香的时辰,轿子便到了宫门口,依照惯例,守卫进行查检。珠儿将手中的令牌亮出,开口说,“这是钰王爷的令牌,里面坐着的是钰王妃。”
听到钰王爷,沐清只听得见那守卫连忙点头哈腰的谄媚几句,就放行了。
带轿子进入宫中,离得大殿不远处,沐清便下轿行走,这也是进宫的照常惯例,不论是马匹还是轿子都一律不得靠近凌霄殿。
穿过长长的走廊,阑国的王宫大殿不似虞国那般繁华,当这里的陈设,包括构建,柱子上的游龙戏珠,都无疑不透露着一股神圣。
深宫妖冶,无血战争。
沐清知道这皇宫深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但不知道这里是不是。
女人的人生总在不断重复,男人是永恒的主题。
明知是火海,却还是飞蛾扑火。
这是女人的命,亦是她们逃不开的羁绊。
思绪间,已经来到大殿内处,灯火渣渣,人烟袅袅,歌不尽烽火乱世。
沐清虽在虞国也去过皇宫,但像今日这么多人,几乎是群臣云集,放眼望去,琳琅满目,歌舞升平。
沐清不禁哀叹一声,这倒是真的踏入深宫院墙了。虽说是中秋节,进宫一切随意,但排坐还是按皇家内卷地位排开。
大殿主座无疑是上官端的龙座,而靠至两侧则是后宫妃嫔,之后便到亲王家眷,沐清寻了一周,也没看到上官钰,也懒得去询问,索性去管事公公那边问个到,寻得自己坐位小坐了一会儿。
对于这里的王朝大臣,她根本就不熟悉,况且她又是穿越而来,自然和这些古人没什么交集,即使是有,那也是这躯身体洛青岚的。
珠儿是丫鬟又被拒至殿外,沐清忽然觉得自己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时间尚早,来过节之人也都陆陆续续入座,这时大殿外传来声音,“皇上驾到——”
话落,只见人影簪动间,一抹明艳的黄映入沐清的眼里。
上官端一袭龙袍袭身,头顶玉冠,上面镶有游龙戏珠,周围两排宫女全都一字排开,恍惚间,沐清觉得这样的上官端不再是那个只对她温文尔雅的如玉男子,他是一代君王,身上肩负着整个阑国的子民。
一直以来,沐清见到的上官端只是一位普通人,尽管他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贵冉气息,但她意识里却把他当成自己的知友看待,即使后来得知他是阑国的王也都不曾改变,直到今日,看见他被众人拥簇,群臣对他俯首,她才知道,他是王,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即使他对她再与众不同,那也是他的博爱,沐清忽然觉得自己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可笑的是,她拼着命从一个孤独的地方又逃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宿命吗?终究是逃不开的宿命。
不知何时,上官钰已经做到了她身边,只是他不再是一个人,赫成今天穿的是一件粉红喜庆罗衫裙,见到沐清,嘴角的笑意更加扩大,点头问好便坐在上官钰的旁边。
至始至终上官钰都是怀抱软玉温香,美酒佳肴。
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沐清对这些节日实在提不上兴趣,假意扶了下额角,对身旁享受着美人恩的上官钰告知身体不舒服,出去透透气。
上官钰只是轻微点点头,便允了她。
进入秋至的夜晚,有些冷。
沐清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沿着通向大殿外出的长廊走着,不知不觉已来到行禁房,这里是专门关押朝廷重用人物。沐清不禁想起慕容林,不知道他被上官钰抓去关在哪儿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沐清心下一惊,刚要躲闪,腰身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扣住,随后整个人便被一道力量托着走至左边墙后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