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殃民，君王好美色，不问朝政……如此众多舆论便随之而来。

他早就知道册封她为妃便会引来百姓们的非议，可他还是强行如此做了，他告诉自己，对她，只不过是一时的好奇，再加上她的刻意而引之，为何他不遂了她的意？

却不想，到最后，越陷越深的那个，却是自己。

明知她是带着目的性的接近自己，还是不舍将她放开，一次次告诉自己，对她，只是不一样而已，也明白，在她的心中，一直住着另一个男人，他想，那人应该不是皇弟，毕竟曾经伤她那么深。

莫名的，开始羡慕那个男人了，究竟是谁能将她的心夺取。

就这样，两人一直守着最后的一道防线各自生活下去。直到那日，她煽动群臣，在朝堂之上反他，要求废贡时，他的心，从未如此痛过。

对她的宠，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之后便任由着自己对她无止境的好下去。

她要废贡，那么，他就成全她。

他要让她知道，自己从未拂过她的心意。

成功的在她眸中看到一抹惊慌与懊恼，他在心底暗自小小雀跃一番，她会对自己愧疚，说明还不是那种没有一点感情，至少，他的痛，会让她心里难受，这就足够了。

多么可笑，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变得如此卑微。

宴席群臣时，当那冰冷的刀子刺激她身体时，他的心，是颤抖的，自此，对她的猜忌，全部如数化为轻烟，随风而逝。

日子又归为平淡，他与她，又回过相遇时的相敬如宾。

以为自此两人都会各自守着心中的那抹宿怨，在这深宫中过完一生，却不想，当她目光清淡，语气凌厉站直朝堂之上，煽动群臣，逼迫他议和时，他又一次震惊了。

没有心痛，而是麻木了。

他知道，自从她有意接近自己时，便已猜到会有今日，只是他一直告诉自己，她如此聪慧大方，又怎么忍心伤他如此呢，却不想，她还是这么做了。

狠心下令将她关押至牢中，怎么也不会答应她议和，却不想，还是低估了她智慧，当阑翼两国联谊，挥兵南下时，他心知，这一次，自己是输了，输给了一个女人。

即使是输，他也不允许自己丢弃盔甲，与他国议和。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的骄傲不允许。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坚持与高傲却换得她自刺两刀。

那鲜红的血水，如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妖冶绝美。

那至始至终挂着嘴边的笑靥，如梦般，令他惊心，却又美到极致。

如此之美，美得令人触目惊心，那一刻，他感觉到了那美好的生命正在一点点从自己眼前消逝，他痛悔，嘶吼，想要抓住那一抹渐息的生命，却终究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她说，议和，他便议和了。

他要让她知道，从来都没有否决过她的意愿，当初，她想废贡，他便应许，如今他答应与三国议和，弃了那高傲的自尊，可为何，她不再自责内疚。

雪，一直下一直下，直到淹没了她的笑靥，他才知，某些东西已经丢失了，再也找不回。

独自守着心中的那抹忧伤，他终于体会到皇弟为何会为了那红衣女子而放弃攻打阑国了，如今的他，宁可守着那一方寸土，不求一统三国，只愿她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便足矣。

他承认，自己是将那凝香当成了她，他认得那丫鬟，是她身边的一个侍婢，醉意朦胧，再怎么不清醒，也还是知道那人不是她，一夜宠幸，他心知，怀中女子是有心媚惑与他，便顺了她的意，封她为妃。

凝香在后宫的所作所为，他又如何不知，只是不想说破，当这并不是任由她肆意妄为。他想，一个小小丫鬟，敢以身魅惑君王，身后定有人指使。

他不问，只是在等，等那个幕后之人。

三年，不长不短的三年，当听闻她回到帝都，他的心，又复活了般，街上相遇，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牵着旁边的一个小小人儿，有那么一刻，他定格住了。

那孩子……

竟与那个男人长得如此之像。有那么一刻，他想放手，可只是一瞬。

当初放开她，已花了多大的力气，如今她再回来，哪能那么容易就放过她。

心中打定注意，却不想那孩子竟贪吃，差点被马碾过，若不是迟尉身手了得，只怕她会伤心一辈子。

顺理成章的救了她，却不想，她醒来的第一眼只是牵挂着那孩子。他怒，说出了自己的用意，可她却比三年前还要倔强。

最后，他丢下一句话：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其实，那时，他也只是说说气话，却不想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洛天成要求带兵上阵，他心知，洛尚书之子，从小娇生惯养，与皇弟不同，战场上的厮杀，定不是他那种书香子弟所能承受得了的。

但他有心这么做，便应许了他，果然，沐清带着满心的怨念找来了。

把她留在身边是他的本意，却不想，她是何等有骨气之人，与凝香之前的相处，日渐矛盾初生。

孩子的流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没想到凝香会狠毒到如此，昔日的姐妹，如今的仇敌。竟然连那无辜的孩子也扼杀了，那不是他的孩子，当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红，让他又一次想到了三年前，那红衣女子，站至三军之中，目光跳远而清冷的望向她，而那鲜红的血液，如一汪池水，潺潺流淌。

他知道，那是她的命，亦是他的命。

知道她会怨恨，可还是将她打入地牢。

若不然，毒害龙子之事传入朝中，即便是他，也保不了她。

令他没想到的是，羽王楼清凌竟会公然劫狱，曾经，他是想过让她来牵制羽王的势力，毕竟能够让三国之王倾慕的女子，也定能够虏获羽王的心。

事实上，羽王确实对她心存好感。

可当迟尉问出那句话时，他的心，又瑟缩了。

相比楼清凌，沐清有一万个理由爱上他，光是容貌上，那人就与楼清水极为相似。第一次，他懊恼了自己所做的决定。幸亏，她回到了自己身边，若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窗外有风，吹动了一汪池水，皇普明举眸望天，已经是暮色四合。收回飘远的思绪，他转身，回到案台边，看那堆砌厚厚的奏折，心中怅然若失。

都是些贪生怕死之人上奏的议和罢了。

他心中明白，若虞翼两国真的开战，真正受苦的也只有那些百姓。

以前，他是不畏惧任何事，自从身边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开始变得瑟缩胆小了，自古战事本就会烽烟四起，民不聊生，面对翼国的挑衅，如今他居然开始退缩了。

真是可笑，他居然会担心，担心自己所守护的一切有朝一日会毁于一旦。

漆黑的目光变得无奈与冰凉，皇普明笑的嘲讽：清儿，看到没有，你两次用命换回来的平静祥和，只不过是一时的，这天下间，没有永远的平和，只有永无休止的战争。

浓黑深邃的眸子，轻轻阖下，敛去无尽的悲凉与自嘲，再睁开，眸中已是一派清明。

朝堂之上，天子高坐在位，半阑着眸子，看向朝下文武百官，声音冷冷清清，“小小翼国犯我于过边界，不知各位爱卿有什么看法？”

底下，沉默一片，接着有人道，“皇上，老臣认为翼国只不过是远在一边的小国，敢欺负到我国领土上，理应该打，不然怎么树立我国在民众心目中的强大形象。”

“皇上，臣认为翼国虽离我们帝都之远，但自从翼王死后，羽王上位来的这三年里，他们不断在扩大，如今的翼国已不是三年前的小国，若是真的开战，定是民不聊生，还请皇上三思啊。”

“那依照爱卿的意思……是向他们求和了？”

太高天子嘴角噙笑，却是愈发的冷，让底下乱成讨论声戛然而止，顿时鸦雀无声。那人急忙跪下身子，战战兢兢，“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哦？”一挑眉，似是在询问。

“臣认为可以先向他们讲和，若是他们不答应，再开战也不迟，这样冒冒然的就与他们开战，到时候受苦的也是有是百姓们。”

“哈哈……爱卿所言甚是，就这么决定，大家可还有别的意见，若是没有，退朝。”

底下仍旧是一片沉默，随着通监司一声退朝，众人纷纷退下，只留下皇普明一人高坐台上，对着空荡荡的朝堂，说不出的凄凉。

自从高祖皇帝开创这一片土地之后，后辈子孙就一直守着，难道到了他的手里，真的要灭亡了么？

不，他不甘愿。

手指紧紧握住拳头，深邃的眸光变得异常冰冷。

从来没有什么能让他畏缩的战事，虞国能够发展至今的壮大，也是他狠绝的治理手段，若是让一个小小翼国打压，那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

一股坚定由心中悄然而生，似是挣扎，但他仍旧起了身，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一统天下的决心，即便是她，也不行！

漆黑的眸子又再度染上光亮，变得异常诡谲，他叫来迟尉，低头吩咐几句，便见迟尉眉宇深深皱起，却也不敢反驳什么，只好垂着脑袋转身出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