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端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如暗夜的眸子染上深深痛意，望进她眸底，如投入心湖的一块石子，瞬间激起一片狂澜。

他略带无奈与沙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知道吗，当日亲眼目睹你纵身楼下，你可知我当时的心，是如何的痛，我多么希望那跳楼之人是我，清儿，你以为你不再了，我还会活的快乐吗？我的心早就随着你那一跃，就已经死了，如今再见你，我是真的很高兴，当初听说你一曲高舞只为康王大婚，那时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不是阑国的王，你已不再是钰的妃，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执手天涯了？”

他说着，眸中暗沉了下来，脸上的沉痛昭彰若显，如玉的面庞染上尘埃，淡淡的摇着头，“可是，后来当听得虞帝生辰，你又一舞照影博得帝王的欢心，从此便被册封为梅妃，你可知，我的心是有多么的痛，清儿，究竟是为何你要这般，那深宫院墙不是你所期翼的，可我也深知，自己与你，注定今生无缘。”

沐清看着他满脸的痛意，眉宇间一片哀愁，她仿佛又看见那大片大片丛林下，那个一朗清辉，穿过重重山岭，跋山涉水，带着满身的风尘仆仆，只是那如水的眸中望向她，不再是痴缠而是痛意。如此之痛。

“对不起……”沐清伸手抚住他如玉的脸，满心的心疼，“端，对不起……”

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知道他对自己的爱意，只是那时，她被慕容林伤害的太深，对人已有了芥蒂，嫁给上官钰也是迫不得已，只是未曾想到，他会对自己如此痴心，而今时今日的她，虽已经不是活在过去的伤痛之中，但她身上肩负着不可放下的使命，却令她与他再度咫尺天涯。

“清儿，不要与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有不得以的苦衷，如今见你安好就够了，足够了。”他低低的呢喃，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搁置在她头顶，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与她阴阳相隔，可没想到她还活着，并且好好的活着，他的心终于安了。

沐清依偎在他怀里，闭上眼，一滴泪滑过眼角，那是心疼他的泪，是的，面前的这个如玉般的男子，曾经令她心动过，哪怕只是一秒，她也无悔。

她想，如果自己没有穿越到这个错乱的时空里，是不是就不会遇见这么美好的男子，那于她，应当是遗憾的吧。

只是，她心疼他，却不爱他。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放不下，做知友，比做恋人来的适合。

沐清想劝他回去阑国，她说阑国需要你，可上官端摇头说，如今的他已经看破一切，只希望能够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度过，其他的，他不会再想。沐清没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因为她明白，这个男人本就不喜欢那朝堂之上的战争，不不管她怎么劝诫都还是做无用功。

但她同时也明白，要想平定三国，必定要让这三国的势力均衡，只是如今阑国的王却一心只想着遁入佛门，这叫她如何是好，即使再削弱虞国的势力也达不到三国平定啊。

望着面前白衣飘雪的男子，第一次，沐清觉得他如的除尘，不问世事，哀叹一声，她说，“若真的到了那种非你出现不可的地步，你可愿意帮助我？”

上官端望着她，如夜的眸子染上点点尘埃，半响，他才点头，“当初你用生命救了整个阑国的子民，虽然现在我已不再是阑国的王，但身为阑国的子民，若你有什么需求，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只是…”他顿了顿，“清儿，我不希望你改变本质。”

沐清朝她展颜一笑，“放心吧，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沐清，这功名利禄都比不上端你勾唇一笑，来，快些笑一个给我看，也好让我回去做个好梦。”

上官端不曾见她如此挑傥，以往她都只是皱着眉宇，如今这般开放却让他有些不习惯，但仍旧勾唇笑了，顿时，星月黯淡，世间万物在沐清眼里都不及面前男子勾唇一笑，如沐春风。

沐清伸手调侃他一番，“端，你真是个美男子，如若生在我们那个朝代一定会走红的。”

“你们那个时代？”上官端好看的眉宇深深皱起，“我倒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够培育出你这般出尘的女子？”

谈及自己那个时代，沐清骄傲的一扬下巴，“那当然了，如果你知道我们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话，估计你会接受不了而崩溃的，那是一个高科技时代，比如在你们古代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还得赶个半个月的脚程，但在我们那里却只需一两个小时。因为有飞机，可以时速达到几千里，厉害吧！”

她说着朝他嘿嘿一笑，而上官端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眉宇皱的更深了。沐清依靠在他怀里，忽然又想到什么，抬眸问他，“哦，对了，端，自从我纵身城楼之后，你可看见钰了？”

提及上官钰，上官端原本染上笑意的脸面暗沉了下去，半响，他才摇头道，“我也没见到他，之前与慕容林那一战败之后，他就不见踪影，听得军士们说，他是因为接受不了被打败的消息而疯掉的，我和钰从小就与师傅在山上长大，如今他疯了，我却做不了什么……”

他说着，原本清澈的眸子染上深深痛意。

想起以前那个嘴角带笑，邪魅肆意的男子，沐清心中也一阵痛惜，如今再也见不着那样邪意的男子了，那样一个美好的少年就此落入尘埃。沉舟落叶，就此风过无痕，每当想起那样的笑靥，那样的不羁，沐清心中都一片惘然。

当初与他成亲是迫不得已的，而他那样一个美好男子居然甘愿守着那不被触及的誓言与她成婚，后又对她宠爱有加，若说这样的情义还打不动她，那么她就真的是冷血无情之人了。

“端，你也别伤心了，我相信钰若是还活着一定会来寻我们的！”她就连自己都不敢肯定，说这话也只是安慰他，毕竟上官钰是疯了，就算他活着，也不一定会来找他们的。

“嗯，清儿，你嫁进宫里，一入侯门深似海，自此你便要在那深红院墙里度过了，一定要记得有些事情能不理的就不要去理，否则会惹祸上身的。”

沐清点点头，在寺庙小住几日便起身回京，这一趟来得目的达到了，她见着了想见的，哪怕一开始她误认为太后会甘愿呆在这寺庙中是因为那嘴上染上邪魅的笑意男子，可见到上官端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再见他，居然会是两年后，沐清心中一片怅然，或者说是一种释然。睡梦中那个嘴角带笑，望着她露出痴缠的笑靥的男子，她见着了，这一趟也不没算白来。

只是心中的某个角落还是有些空空的，究竟是什么呢？她不得而知。

在她准备动身回去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大雪，有句话说的好，这山上容易下山难，沐清算是体会到了，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的。

这潭渊寺虽不是什么大的寺庙却坐落在山顶处，平日里游客很多，只是这下雪的冬天，来的人就少了，沐清一边提着裙子一边小心翼翼的下山，身后跟着是珠儿与凝香。

她每走几步都会听得珠儿提醒着，“小姐，小心点，这路滑，别摔着。”

可每一次快要滑到的却是她自己，终于，沐清忍不住笑出来，“丫头，你自己顾着自己吧，别待会儿摔着怨我。”

旁边的凝香笑着打趣道，“珠儿姐姐就是好福气，从小能跟着娘娘这样的主子，这真性情一定是娘娘惯出来的吧。”

珠儿小嘴一翘，得意的扬起下巴，而沐清则眸中闪过一丝黯淡，她有洛青岚的记忆也知道以前的自己对珠儿不错，可终究是主仆有别的，珠儿对她算得上忠心耿耿，而如今她莫名穿越而来，占了这具身体，成了她的主子，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只是这小丫头一直把她当做洛青岚看待，至今都未发现她的异样。许是当她被慕容林虐待心理出了问题，不过沐清倒也没解释什么，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这丫头知道的好。不然让她知道自己是一个灵魂，估计会吓得晚上睡不着。

雪忽然下得很大，看着漫山遍野皑皑一片，沐清心中有些惘然，当年她在阑国的时候，也是下了这么大雪，她还记得那一次冬猎，她与上官端一同迷失在深山林中，那时，她是真的看到了死亡的边界，那一滑，若不是他即使拉住她，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去那些菁刺，沐清想，也许现在的自己便是半身不遂了。

还记得，那个夏天，她一袭红衣霓裳，说着最决绝的话，眸光绝望而又凄凉的望着城下俊美男子，纵身一跃的那一刹，仿佛一切都静了，她的世界安静了，他们的世界也安静了，六月飞雪，自此，那红衣女子便是人们心中的一个传奇。

那时，她是清楚的看见慕容林眼中的痛意以及深深懊悔，可惜已经尺了，他的执着与野心再次令得她伤心欲绝，所以，那一刻，她是愉悦的，绝美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却刺痛了他的眼。

同样是下雪天，时至今日，沐清回想起来，心中仍是一片平静，偶尔有风吹过，荡起一片涟漪，激起一朵浪花，接着便是波光嶙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