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过,送吃的喝的服务员来了,还把一张折叠桌也搬了进来,把酒菜摆好后,来人就退下了。
张天一把酒瓶启开,给老板倒了一杯,又为自己倒上,他举起杯,与老板碰了一下,道:“来,哥们,真是哥们,一晃好象好几年没见了,但见面还是那样亲,这才是真哥们,来,喝一大口。”
老板并未着急喝下,而是说:“天一,这么长时间我谁也不想,就想你,你是个十足的大好人,我觉得你整那玩意真是好,就是傻子什么的,现在天下大乱了,人越来越坏,心越来越黑,好人越来越少,你知道都是谁弄的吗?都是这些当官的弄的,他们整天玩啊玩的,尽在那玩人,整事,一个比一个奸,一个比一个狠毒,一个比一个坏,贪心不足蛇吞象,就差把整个国家都吞到肚子里,老百姓都看当官的,当官的咋做他们就咋做,社会风气不就这么回事吗?每个人都怀着投机取巧的心,都挖空心思想着不劳而获,唉!不说了,越说越来气,来吧,咱喝吧!咱都是小人物,只是说说,没办法的事。”
说完,老板咕咚咕咚喝了二大口,小半杯下去了,张天一也跟着进了小半杯。
酒一下肚,象着了火似的,张天一好久未这样喝了,脸一下就烧红了,他是干什么来了?不就是一吐胸中块垒吗?于是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他与赵秀梅、高市长的故事。
老板瞪着眼珠子听得很认真,越听越有意思,等张天一讲完,又是鼓掌,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天一,没想到你跟高市长那么熟啊!原来他的小三就是你的情人,都说这小三美极了,你挺有艳福啊!我现在不得不佩服你,你竟然还要救他,你的心是怎么长的?”
张天一端起酒杯独自喝了一大口,夹了粒花生米,嚼了两口,道:“你叫我怎么办?秀梅现在对他死心踏地了,我如果真要是落井下石,不去救高市长,她这一辈子都得恨我。”
老板也喝了一大口,只是没有夹菜,他喷着酒气道:“天一,你的秀梅恐怕对他还不是太了解,被他给灌了迷魂药了,听你讲,我觉得秀梅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而且是个极好的人,如果不极好,你也不会喜欢她喜欢到这个程度,凭你,啥样女人找不到?是吧,所以,现在咱先别着急救,而是把情况了解好,让她真正了解一下这个高市长,然后让她选择是救还是不救,再说你说救,你凭什么救他啊,你有这两下子吗?如果要抓他,他肯定是犯了大法,连中纪委都过来了,你还想救他?”
张天一道:“中纪委怕啥?我正想跟中纪委人唠唠呢,不过你刚才说了解一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我这就叫弟兄了解一下。”
说着,张天一就给瘦猴子挂了个电话,如此这般一说,瘦猴子应声道:“这事你找我就对了,保证叫他水落石出。”
老板现在又想到了马虹和马天文,问张天一他们情况怎样?张天一说好极了,在我公司干得正带劲呢。
老板对张天一更是另眼相看,他觉得这个兄弟真是个靠谱的人,真是个菩萨心肠,在这个人人心里只有钱的份上,他竟然还那样有情有义。
老板突然觉得有个仪式需举行一下,于是冲张天一挤挤眼,道:“兄弟,我老喜欢你这个人了,我这人无兄无弟,无姐无妹,无爸无妈,从小就这么孤零零地过来了,老孤单了,别看我成天吆三喝六,真没几个贴心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我心里想叫兄弟的,咱拜个把子吧,从此以后,咱就以兄弟相称,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样?”
张天一觉得这个老板也确实不是坏人,为人豪侠仗义,有些个血气,又慷慨大方,对自己真是没说的,与这样人结为弟兄真不失为人生一件乐事,于是满口答应。
醉醺醺的张天一是被老板手下开他的车给弄回家的,门外小院里不见了高霞的妈妈,屋里也不见她的身影,到楼上去看,高霞也不在,于是他扯起嗓子喊:“高霞——”空旷的屋子里回荡着他的声音:“高霞——”他以为自己是在旷野上,是在露天地里,他忙将所有屋子的电灯亮了一遍,睁着迷蒙的眼睛咋找也找不见她们,他惊了一身冷汗,这两人干吗去了呢?
灌进了一杯凉水后,他稍事镇静了一下,头脑里也透进了点清凉的气息,这时,赵秀梅、高市长、老板、大牛的影子都蹿到他面前,挥之不去,他瞪着眼睛叫他们滚,可是他们笑着,交头结耳着,他命令他们退去,他闭上眼睛,这时高霞、孩子、妈妈的影像才进入脑子里,他闭着眼猛地从身上拽出自己的手机,去找高霞的号,高霞的号就在手机屏幕上闪呢。
“高霞——”他对着手机喊,他迅即地按下键子,他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回音。
“喂——”声音响起来,但不是高霞的声音,而是她妈妈的声音。
“我是天一,我在家,你们在哪?”张天一急切地问。
“我们在医院,高霞突然大出血,你快来吧。”
“什么医院,喂——喂——”
电话却突然挂断了。
张天一迅速地迈动踉跄的脚步,他的酒醒了大半,刚迈出大门,迎面就撞见了李大龙,李大龙急得直跺脚,“天一啊,你上哪去了?给你打多少电话了,你也不接。”
张天一拿出电话,果然,里面有一串未接电话,李大龙、张嫣红、瘦猴子、冯帅帅、马虹,居然还有赵秀梅,他非常抱歉地说刚才喝酒了,没听到。
李大龙说:“我一想就是这样,快,上我车,高霞那还等你签字呢。”
此时月亮已升到中天,本来是非常皎洁的,不过被一大片乌云遮住了她的光辉,月亮想走出云区,却走不出,乌云牢牢地占据着有利地形,因此,人间便不再一片清朗,李大龙的车也是跌跌撞撞到了医院的。
医院外寂静无声,屋里也寂静无声,可是在四楼高霞所在的妇科人却很多,声音也嘈杂,一看,都是自己人,张嫣红、李翠花、王翠莲等女人都在这里,见张天一过来,都大喊:“你这跑哪去了,你老婆要生了,快去签字。”
“高霞呢?”张天一未发现她,就急问。
“已进入手术室了,万事具备,就差你签字了。”张嫣红说。
张天一忙跑进诊室,等他已等得不耐烦的妇科女大夫气急败坏地说:“有你这样的吗?这人要是有个三长二短你咋办?快过来签字。”
张天一也没问怎么回事,提笔就签。
大夫告诉他,高霞这次手术有很大的风险性,可能不能两全。
张天一问什么意思?
大夫说有可能只能保一个。
张天一扑通一下就跪在大夫面前,他拽着大夫的胳膊,说她是菩萨再世,一定让她们母子平安。
大夫摇了摇头,表示尽量。
大夫晃着身上的白大褂就往外走,张天一问干吗去?
大夫说救命去,张天一紧紧跟着她,可是到了手术室门口,大夫把他止住了,指了一下门玻璃,上写“闲人免进。”
张天一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闲人了?
他呆呆在盯着这四个字发愣。
高霞妈妈就站在他旁边,可是他没看见,她轻轻地捅了一下他,张天一才缓过神来,将目光看去,见是高霞妈妈,忙问是咋回事?
她神情忧凄地说:“下午,高霞就一直说肚子疼,我就给你挂电话,你一直不接,我想送她上医院,她说没事,还没到该疼的时候呢,意思是离预产期还远着呢,可是一入夜,高霞就疼得厉害了,并且隐约地往下流血,看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就费力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好容易把她弄到医院,医院那时都下班了,只能就急诊,大夫一看病人脸色煞白,下面流血如注,也着慌了,说必须手术,可是一听说她老公不在,就说这手术危险,必须老公签字,谁也不行,现在只能给她补血输液,把我急的,你说你,这高霞要是有个好歹,我真也不能活了。”老人越说越激动,竟大放悲声。
张天一忙掏出卫生纸为她揩眼泪,说:“没事,妈,别着急,大夫会有办法的。”
这时张嫣红带着女人们也都赶过来,大家劝老人不要再哭了,万一高霞听到了不好,老人才缓缓停住哭声。
时间如滴滴答答的水滴一样,每个人的心都揪着,张天一的酒劲都给吓没了,他不停地咒骂着自己,他觉得这世界上他最对不起的就是高霞,如果高霞真的有个三长二短,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所有人此时都屏声凝神,都期待着母子平安。
张天一见这么多人都陪自己站着,过意不去,就劝她们都回去,在这也帮不了什么忙,都过半夜了,所有人都瞪了他一眼,谁也不理他。
二个多小时后,门终于开了一条缝,白大褂女妇科大夫探出脑袋,脸上溢着汗水,向所有人报了一个喜讯:“母子平安。”
张天一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一看这女大夫面白皮细满面春色,顿时受宠若惊地松开手,叫道:“谢谢你啊,菩萨保佑你。”
但接下来,那脸就沉了下来,她说:“孩子太小,得进保温箱。”
张天一正欲问什么意思?
大夫的脸缩了回去,最后一道门缝都没了。
有经验的女人说:“没事,孩子太小,都得进保温箱。”
这时张嫣红把一个大红包塞到张天一手中,张天一问其故。
张嫣红说:“这你都不懂啊?得给大夫红包。”
张天一张着嘴巴握着红包,看上去很滑稽,又过了半小时,门再次被开启,刚才那个美女大夫弯着腰护着高霞的脸,叫众人闪开一条路,她在前面引路,几个穿白大褂戴面罩的大夫推着高霞那辆手术车缓缓地出了手术室。
张嫣红碰了一下张天一,张天一才迅速追上最前面的那个白大褂,将手中的红包塞进她的衣兜里,女大夫脸一红,头一低,说:“照顾好你的老婆吧,她真的很伟大。”
张天一想看一下高霞,可是脸面被遮得很严。车子在501病室停下,张天一与众大夫将高霞抬到床上,高霞就象死过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一根滴管连着她的手腕和药瓶。
美女大夫说:“从你老婆子宫里取出二三个拳头大小的肌瘤,这样的身体还怀着孕,你知道该有多难受吗?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呢?”她竟然流出了泪,“好好照顾她吧,多好的女人啊!”
张天一难为情地看着美女大夫,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混蛋了。”
由于对高霞进行的是全身麻醉,所以她还要几个小时后才会彻底苏醒,她睡得很安祥,脸色铁青,眉头紧皱。
张天一不错眼珠地盯着她,他向这些女人们询问着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女人们说只要你用心,把全部爱心都放在她身上,你自然就知道做什么。
张天一被羞得无地自容。
女人们都走了,李大龙他们也走了,只有她的妈妈没有走,她一直流着泪,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姑娘,口里喃喃着:“我这个傻姑娘啊——我这个傻姑娘啊——”
高霞生下的孩子是个女孩,才在母腹里待了七个月,才五斤多,就哆哆嗦嗦地来到寒冷的人间,接下来,她将在保温箱里再待二三个月,需要大夫付出很多心血,需要张天一付出许多钱。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张天一一直坐在高霞的床边,困极了才埋下头睡一会,她怕高霞醒过来后他没觉察,他一定要做她醒来后第一个回应她的人。
高霞终于睁开眼,她只略略一动,张天一就从床上扭动脑袋,他挣扎着睁开通红的眼睛,见高霞瞪着茫然的目光在愣神,张天一急忙道:“老婆,我是天一,你终于醒了。”
高霞恍恍惚惚地侧过脸,面对着张天一,轻声说:“我这是在哪?”
张天一握住她的手,喜悦地说:“你在医院,你成功生下了我们的女儿,你的身体也健康了。”
张天一激动地紧紧攥着她的手。
“我的孩子呢?在哪呢?”高霞慌张地找寻起来。
张天一笑着说:“在保温箱呢,你生她生得太早了,她受不了,得在保温箱里再暖和一阵。”
这时妈妈在另一张床上也起来了,她颤巍巍地跑过来,俯在女儿旁,问道:“女儿,疼不疼啊?”
高霞笑着说:“不疼,我还麻木着呢,感觉身子不是自己的。”
妈妈看到女儿益发闪烁出母性的光辉,感叹着,心疼着,她急忙去为女儿做小米粥,煮鸡蛋,女儿做妈妈了,女儿对诞生新生命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这是很伤元气的事情,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使女儿的身体尽快复原。
屋内不一会就荡着米粥和鸡蛋的清香。
张天一以无比的耐心和热心投身在照顾高霞上,除了上班,他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她身上,他知道,现在只有高霞才是他的老婆,才跟他一心一意,爱情是什么呢?不就这一粥一饭之间,一言一语的细微体贴中吗?
在张天一和妈妈的悉心照料下,高霞恢复得很快,孩子在保温箱中也在拙壮成长,高霞每天都让张天一扶着去看他们的孩子,隔着玻璃罩,他们欣赏着自己诞下的生命,她大多时间都闭着眼睛,偶尔也会睁开眼,她的小腿蹬着,她的小手动着,她的嘴唇蠕动着,她是那样孤单,可也自得其乐。
每天,高霞都要问一问大夫,她的孩子各项生命体征是否完好,每次都是良好的回答,她很舒心,很欣慰,她目前的身心都处于最好的状态。
她现在更加深了与张天一的依恋感,她觉得孩子和他还有她妈就是她的全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