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一听誉腾这话,顿时就更加热闹起来。有的羡慕他出手阔绰、有的起了歹心寻思打劫、有的琢磨上前攀谈结交,也有的鄙夷不已……
六万两黄金之多啊?这整个满春院,估摸都能买下了,而那个蓝衣锦袍公子,居然出价这般高,只买一个风尘女子紫衣。这不是败家子,就是个傻子!真是可怜了那般好的样貌。
莫说一众吃花酒的嗤笑,便是紫衣自己,都难以理解。
其实,自誉腾踏入殿内那一刻,她即隔着纱帘注意到。待得他开口说话之时,那浑身散发着好贵气息,便令她为之深深吸引。有人说要加银两买她,紫衣急坏了,生怕蓝衣锦袍公子会松口放弃。毕竟这满春院,不比都城那些繁华之地的青楼,虽说姑娘样貌才艺都不差,到底处于偏壤荒野,价格根本抬不高。此前老鸨狮子大开口说出的一万两,已是顶天的头一回。
谁料想,公子竟然面带微笑,坦然应对那老者。
不自觉地,停下了琴音。
到满春院卖艺,已是四年有余,天下各色男子几可说是见了个遍。有粗俗野蛮的武夫、有表里不一的文人、有猥琐下流的市井之徒、有肥腻不堪的老爷。当然,也不乏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然而,却从未有人,及得这公子半分!
许是听琴音停了,方才扬言加价的苍老声音,一阵沉默后,终于又有了动静。
"果然是位风流公子,为一个风尘女子,这般散尽千金,实在可笑。好,紫衣姑娘,今夜便是你的了!对么,掌柜的?"
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老鸨笑得早已合不拢嘴,才不在乎是谁在说话。
"是了是了,紫衣,还不赶紧露出真容,迎接贵客!"
"切慢!"悠闲地依靠在距离紫衣抚琴台不远的回廊上,誉腾也不瞧那纱帐后已然起身的人儿,挑眉朝着老鸨疑问,"六万两黄金,不够帮紫衣赎身么?"
前二字,吓得老鸨以为他要反悔。再听后句,这才放下心来。寻思这公子保准是喜欢紫衣得紧,兴许再趁机敲上一笔银子,也是可以的。
也不回避,放着众人便故作为难状:"哎哟,赎身啊?公子有所不知,紫衣可是我们满春院的招牌,花魁啊!若是她走了,我不是要亏死的,这个……"
"不要得寸进尺,如若嫌银两少,那便罢了!"
誉腾冷下脸,收起手中的折扇,不悦地抬腿,又要下楼。动作之间,霸气干脆得很,丝毫犹豫都未表现出。
老鸨急了,刚要张口出声,一道轻柔动听的嗓音,先行飘荡出来。
"公子……"所有人都齐齐看向抚琴台,紫衣已从纱帐后,走了出来。不甚娇羞地看着对面隔楼相望的誉腾,"今日,无论如何便是感谢公子美意。"
虽说她叫紫衣,却是身着一袭若隐若现的红裙,仿若新嫁娘一般装扮,衬托得肌肤白嫩水润。朱唇轻启,声音煞是悦耳。 黛眉轻扫间,微微皱七,令人怜惜, 带着一丝委屈。仿佛在埋怨老鸨的不知好歹,也在嘲笑自己的命薄。眼波流转下的媚人风情,叫人见之难忘。
在场的男子,便连甚少见她真容的龟公,都叫她吸去了魂魄一般!
"这般美的女子,沦落风尘,当真可惜~"
"这位公子,你即是富人,便替紫衣姑娘赎了身罢。"
"老鸨,你还是见好就收罢,十万两黄金,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啊!"
……
倒是有人,替紫衣说起情,可怜起她的出境来。
原本也只打算讹人试试,结果瞧着誉腾是眼都不眨地,便毫无留恋即开始下楼,甚至也仅是淡淡扫了一下紫衣。老鸨真想当众抽自己两耳光,忙不迭地迎上去,一个劲儿向誉统道歉。
"唉。公子误会了,大家都误会了。紫衣对满春院确实是极重要的,我可将她当亲女儿一般看待。今日既然能得到公子青睐,是她几生修来的福分哟!我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成全的。"
话说得格外好听,边讲,还边朝呆立在抚琴台上的紫衣招手,装模作样呛起眼泪,俨然舍不得的模样。
六万两黄金替紫衣赎身,划算得很。错过这个好机会,怕是十个紫衣都赚不回来,还得等上猴年马月!老鸨,哪里不会算这笔帐。
在惊喜、失望、惊喜间反复受煎熬的紫衣,恨不得即刻飞到誉腾跟前。可是,她强忍着,得体地曲腿行礼,只定定看着誉腾,而没有动。
意图很明显,方才他都说罢了。现下,如若誉腾不开口明确答应,如此这般便走下去,显然不妥。
誉腾依旧仅是淡淡地瞟了一眼紫衣,回头朝着门外挥手,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迅速跑进来,自怀中取出一叠金票,递给老鸨。
"出门行商,自是不便带那般多金银,且看着这金票可行?"
老鸨接过金票,过目一眼,即几乎要开心得背过气去。点头哈腰地重复:"行的行的,哎哟,紫衣真是好福气哟!"
刖统王朝最大钱庄的金票,自然是好的。
既然金票都交手了,紫衣便放心地轻抬脚步,走下楼梯。举手投足间,丝毫不见青楼女子的风尘气息,倒是大家闺秀的规矩得体。
她腿间及脖颈处,几乎可见被红纱包裹而不住的洁白细腻肌肤。每走出一步,都会令其细白水嫩的小腿隐约露出,显得诱人且并不低俗。脚踝上挂着的一串银铃,也随之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音,回荡在此时格外安静的殿中。
紫衣的手心,早已泌出薄薄的汗水。她无数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定会离开这该死的烟花地。却从不敢奢望,会这般早,且能带着完璧之身,被一位不凡的男子带走。
慢慢来到高大冷峻的誉腾面前,紫衣前所未有地紧张。眼前的男子,会是她的良人吧!
"公子,可否求您连锦儿带上?"
她咬着唇,小心地看了一眼身后紧跟而来的,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瘦黄的姑娘,朝誉腾说道。
看样子,是她的贴身丫鬟。
原本想要拒绝的,本来他计划想要的,只有这个紫衣。可是一听小丫鬟的名字,又见她双眼直视自己,毫无胆怯之意,瞬间转变了主意。
略带嘲讽地,他看着还一张张翻看金票,已然合不拢嘴巴的老鸨道:"这小丫头,可还需另付银两赎身?"
"不必不必,公子真是个好人!"老鸨可不敢再占小便宜,万一惹恼了他,他又收回金票。岂不是到手熟鸭子,又给放飞了!回头一把将小丫鬟揣上前一些,交待道,"还不赶紧谢谢公子?哎哟,瞧这个死样子,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跟了你家小姐沾光,往后好生伺候着啊!"
"行了,即是我的人,何须你来教训。"誉腾实在不想和这个讨厌的老鸨在对话下去,背手,朝门外走去。
紫衣和小丫鬟,便紧紧跟在身后。
回前院客栈的路上,誉腾一直没有和她二人主动说上一句话。直到回房前,这才转身。
"从今往后,你就叫珠儿,不可再叫锦儿!"
话,是对小丫鬟说的。紫衣有些失落,却还是行礼应下。
珠儿,却有些不高兴,低头嘀咕道:"姓名,乃是父母所取,怎可随意更改……"
"如若不喜,便回那满春院去,当我那六万金是儿戏么?"
他怎么可能容许旁人,有着与锦刹一样的名字。锦儿,那是他誉腾对锦刹的独称。莫说让她一人改,纵然是让天下女子都改,他也做得到。
这冷冷回头一瞪,珠儿吓得迅速闭上嘴,无奈地不敢再讲话。寄人篱下,改名而已,有甚关系!
誉腾从头到尾没有和紫衣说一句话,吩咐属下应做的安排后便,回了他的客房。
瞧着那禁闭的房门,紫衣和珠儿都有些狐疑。因着送金票那家丁在,也不好说什么。
"两位姑娘,烦劳这边请。"冒充家丁的侍卫,客气地指着誉腾隔壁的房间。说着,过去轻轻敲了敲。
誉瑶因偷出宫的兴奋,一直睡不着。却又看见侍卫把守得严,不敢出去。正辗转反侧难受着,何必十七哥的房门响起,随之,自己的房门也有人敲门。不免,有些紧张。
轻轻挨到门边,她防备地问:"谁?"
"少爷,叨扰了!十七爷说,怕你一个人寂寞,给你寻了两个女子做伴。"侍卫报上名号,按照誉腾交待的说。
这话,令誉瑶和紫衣、珠儿,都震惊不已。
原来,他是替她赎身来给自家弟弟解闷的么?这样想着,紫衣心内,不是一般的难受。却只能拉着要问话的珠儿,摇头忍住。定定地,看着房门,祈祷屋内那个声音稚嫩的小少爷,不是怪物。
誉瑶其实更多是好奇,这十七哥,安的什么心?又是上哪去给她找伴呢?现在,自己可是男儿装扮,找来两个女子同屋,不甚妥当吧!(未完待续)